池鱼(66)
闻濯实想问他一句如何自欺欺人,望见他的神情,又不忍心再多问。
“我并无他意。”他说完招手唤人将那箜篌抬了下去。
院中乍起凉风,闻濯便带着他进了偏殿凉台,沈宓怕冷,周遭也就多搁了几盆炭火。
今夜,一切顺利的话,原本闻濯是想在这里描一幅沈宓弹奏箜篌的画。
他看了一眼案台上的纸笔,又瞧见一旁沈宓已然旁若无人地拿起来了那壶梅花酿。
“身子不好,便少倒些。”他拦了一下,语气却不强硬。
沈宓笑了笑:“我还偏指着身子不好,能少活几年。”
闻濯又皱起了眉头,却未多拦他让他扫兴,又问:“可还记得当日湖心亭看雪?”
沈宓小酌一口,微抬下巴,“自然。”
闻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道:“那个游戏今日还来么?”
沈宓挑了挑眉,“能不来么?”
闻濯态度强硬:“不能,不来的话,你便早些回去歇着。”
沈宓:“……”
行吧,你的地盘你做主。
“我先猜吧。”沈宓说:“你今夜是想问我当年藏书楼的事情。”
闻濯自得一笑,摇了摇头,“你少饮一些。”
沈宓无所谓地饮了一口,觉着眼上纱布缠的有些不舒服便抬手扯了,大大咧咧露出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眸来。
近来这一个多月里,闻濯每日都会亲自给他眼的旧伤上药,上等的膏药养了好些日子,那些疤痕几乎都消失了大半,还有一些浅痕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看来,波湛横眸,霞分腻脸,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昳丽至极。
“看迷了?”他掀起长眸看了闻濯一眼。
“嗯。”闻濯听着这熟悉的话语并未否认,他笑盈盈地伸手轻轻抚了一把沈宓的眼角,“快好了。”
沈宓推开他的手指,“已经好了。”
闻濯没有再做声。
“我曾,也以为我受众星捧月,天伦之乐……”沈宓抬眸冲闻濯笑了笑,有些讲不下去,便想要耍赖:“算了,换个玩法,你问我答。”
后者几乎眼皮都没眨一下便同意了,他紧接着问:“你说的曾以为,跟方才那架箜篌有关么?”
“殿下还真是不客气,”沈宓嗤笑:“先帝宠爱于我,是因为他年少时的一位心上人,听闻我是他那心上人同旁人所出,因长的有几分故人影子,所以得先帝青睐,当然,我也不知晓是真是假。”
闻濯断然不知晓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爱屋及乌的故事。
实则趁着眼下这个机会,他再追问一句“那你亲生父亲是何人”再好不过,可他偏问了些别的:
“你当年在宫中过的如意吗?”
沈宓顿了顿,半晌才生硬地说道:“这次该我问殿下了。”
闻濯作罢,抿唇等着他发问。
“你回京,到底是想如何?”
闻濯坦然自若,“谨遵遗旨,顺带回来看一看你。”
沈宓方想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又想起来该闻濯问他了,于是闭上嘴喝了口闷酒。
“我还是刚才的那个问题。”闻濯说。
“先帝对我的诸多关怀,只是因为我生的像那个人,跟我本人如何全然没有干系,甚至只要我学的像那个人,他便待我比平常更好,可我……”他顿了顿,并没有接着往下说。
闻濯拦住他继续倒酒的动作,提醒了一句:“饮多伤身。”
沈宓停下,却也问他:“闻旻,看我作甚么?”
回京看他做什么,如今看他又做什么?
闻濯没有立即回答,却是松开按着他杯盏的手指,抬手对着他额头轻轻弹了一下。
沈宓:“?!”
“我并未犯忌!”他辩解道。
闻濯理所当然,“我知道,可我就是想欺负你。”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沈宓这下小酌的心情是真没了,骂骂咧咧起身便想扬长而去。
但闻濯铁了心地不教他走,抓住他的衣袖趁机将他捞进怀里,凑近了他耳侧——
“白叶寺之事根本没有传闻里那个算卦的,我是教先帝派人监禁了多年。”
不等沈宓开口他又匆匆道:“我常在寺中画你,因为你生的好看。”
沈宓不言,更不信。
“初回京时我态度不好,是想逼你活下去。”
沈宓:“……”
闻濯见他不言接着道:“我说不想要这天下,没有骗你,从头到尾我只想让京畿的水更浑些,我想让所有人不如意。”
“冯昭平之死也与我无关,你心知肚明。还有,我不喜欢那个姓温的,他为人太过于轻浮。”
沈宓:“……”哈!
“我对往事毫不关心,我问藏书楼,只是想知道有关于你的往事,而且前些日子的悦椿湖一案,我知晓是你们为了试探我而杜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