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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70)

作者: 池也池 阅读记录

不得不说的是,他年少时,十分专注于治学,后朝廷生出变故,也只带了藏书流落支州,如今老病残年,却依旧能够讲出治世之学问、明道之思潮,哪怕屈身于乡野偏村也能闻名遐迩、受人敬仰。

听闻他从来坚持治学与明道齐驱并驾,哪怕流亡途中,都不忘游走各州寒门好学者传道讲学,经年累月,沂水之风脍炙人口,声名远扬。

常有人言其“实淡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声皦皦而弥厉兮,似忠士之介心”,甚至大有学者尊称他一声“青蝉居士”。

这样高风亮节如梅似菊的人,沈宓起初也很难怀疑,可世事如棋、变化难测,哪怕再有清高之名的人也会为了处世而背信弃义。

或许,他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这世道有错,所以才想掀翻这风云——

“你吃过苦,尝过肝肠寸断的滋味,难道比我还不懂得人心隔肚皮的道理?”沈宓问他。

“我知晓,可是…”温珩顿住话音。

沈宓知晓他在可是什么——可是他还没有被逼到绝路,又怎么会轻易改变如今已经坚持太久的那条阳关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你们也要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尘网廿载,殃及池鱼,我这生来不干净的人便罢了,可冯昭平呢?”

闻濯看了沈宓一眼,“够了,”他没等温珩回话便将沈宓拉起来拽到了身侧,继续冲着温珩道:“他在乎你们的命,本王并不在乎,今日你出不了承明殿的大门,若是想死,大可自便。”

他拽着沈宓的胳膊大步流星出门,离开了耳室后,将房门落锁又差了人看守。

屋里的温珩神色未动,眉头紧锁盯着暗色的地毯愣神。

闻濯的话他没什么好怀疑的,摄政王殿下杀过的贪官污吏不下百数,哪怕无辜之人他眼里也搁不下,更别说他们这些本身就不无辜之人。

他心下已经有所松动。

但闻濯似乎并不想沈宓主导此事,才会在他出声之前把沈宓拉离了房中。

闻濯……

他沉吟半晌,想到去年悦椿湖一案,姚清渠受到韩礼指示,前来大理寺同他商讨诬陷沈宓之事。

那几日沈宓双眼才瞎不久,温珩也提前收到了来自温玦所写的密文。

他们都心知肚明沈宓只是个试探闻濯的楔子,且也知晓闻濯初回京时待沈宓的态度并不宽厚。

起初他们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试探一事的必要,后来亲眼瞧见闻濯三番五次,为沈宓屈尊降贵地跑到大理寺,心里的答案才水落石出。

但他比温玦迟钝的多,根本不通情爱之事,只以为这位手腕严酷的殿下当真是刚正不阿,或是先帝遗旨上写了什么保沈宓性命的铁令。

当时也庆幸目的已经达到,并未深想。

到如今思虑,又觉得说不通。

当时的朝廷摄政王独大,区区一个万民唾弃想杀之人,非顾及先帝的遗旨作甚?

温珩想不穿闻濯究竟意欲何为,不过这位贵人的言谈举止,他此时此刻也无力再深究。

另外,还有一件事又令他感觉咄咄怪异——为何当初韩礼,就偏偏知晓能用沈宓试探闻濯呢?

这个问题,闻濯自然想过,更比他好奇的多。

可眼下他同沈宓并不能好好聊上一聊,他使了强迫的手段逼沈宓留在承明殿,更擅作主张打断了他对温珩的策反。

他甚至以为,沈宓会再次给他一耳光。

实则没有,他安静非常,顺从地随闻濯进了殿里,一句剜人心肺的话都未说。

闻濯不习惯他这般,还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一声不吭地松开手贴上他的脸颊,手指轻蹭了蹭沈宓方才从殿门外进屋时,被寒风吹的发红的眼尾。

“方才弄疼你了?”他隔着衣料,用宽厚温暖的手掌揉了揉沈宓的手腕。

先前他在气头上,拉他几回都是使力拽的他的手腕,沈宓皮肤瓷白,最是容易留下伤疤痕迹,他此刻不用看也知晓他手腕定然是红了。

沈宓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摇头道:“没有,我——”

闻濯用指节隔着那曾云锦眼纱,在他睫毛上蹭了一下,那触感古怪的令人颤栗,沈宓莫名地愣了一刹。

“满口谎话,”闻濯掀开他的衣袖,果不其然看到他通红的手腕,一时有些愧责,又有些埋怨沈宓,“你在我跟前厉害我很高兴,但日后,不要再教我瞧见你待他们心慈手软。”

沈宓预抽回手腕,又教他牢牢抓着手指按了回去,“再动便罚你。”

“罚你”这两个字在沈宓心里已经成了一种不太雅观的印象,他微抿嘴唇没有再挣扎。

“我要见温玦。”他道。

闻濯就知晓他这副乖巧定然没有那般简单,不过也不恼,今日温珩进宫被揭露,他们见温玦也是迟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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