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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有月亮(39)

作者: 枕庸 阅读记录

如果在他吃完那盘意大利面以后,谢知津说的不是“今晚留下来吧”就好了。

季声独自一人走在林荫道上,想着这些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过往,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不由地泛上来一丝苦笑。

身旁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沉沉暮色中秋风四起,风里透着凉意,夏天好像彻底走远了。

不知不觉间,他和谢知津已经纠缠了一年多。

眼前的快餐店灯火通明,季声忽然顿住脚,凝视着里面的一对年轻人,眸色渐深,刚要搭上玻璃门的手也收了回去。

快餐店里,临窗而坐的一对年轻人有说有笑,小伙子有些拘谨地推过去一杯奶茶,小姑娘红着脸道了句谢谢。

季声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那种眼神,既有些言不由衷的羡慕,又有些词不达意的欣慰。

他没进快餐店,而是转头进了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两个奶黄包和一杯热牛奶。

这顿饭,最终还是凑活着吃的。

这天晚上,谢知津还独自一人睡在医院的豪华VIP病房里,所以季声难得可以在十点之前上床睡觉。

他躺在宽大的床上,头顶的天花板是渗人的惨白色,卧室显得空空荡荡。没有谢知津贪婪的身影,也没有谢知津威胁的声音。

季声闭上眼睛,却看到惨白的天花板上慢慢洇出一些血迹,触目猩红一片,像是惨绝人寰的车祸现场,也像他身上泥泞一片的湿热。

他太容易做噩梦了。

季声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一双胳膊露在空气里空抓,浑身都在颤抖,他拼命地想要说什么。

有时候说的是“妈”。

有时候说的是“谢知津,你放过我”。

刺耳的车鸣在季声的耳边叫嚣,随后是谢知津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季声冷汗淋漓,再次睁开了眼睛。

入目依旧是惨白的天花板,并没有像梦里一样渗出血来,大平层依旧占据二十一楼的有利高度,完全听不到任何的车鸣声。

全都是噩梦。

季声坐在床上呆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紧接着自嘲一笑,起身又去浴室冲了个澡。

告别了盛夏时节的天气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凉爽下来,空调自从那天关了就没再开过。

季声洗完澡,换了一件长袖的家居服,然后又拉开被子躺下。

也就是那一瞬间,被子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和沐浴露的柑橘香混杂在一起,融和成了一种清淡安宁的味道。

季声一手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头发,心里却生出一种不合时宜的烦躁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上次发烧打翻了水杯的时候,谢知津就是抱了这床被子去洗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香气却还散不了吗?

季声攥着被子的那只手渐渐松开,然后摸摸索索,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显示:23:55。

季声掐了掐眉心,找到谢知津的通话界面拨了过去,全然没管这个时间谢知津是不是已经睡过去了。

果不其然,电话过了半分多钟才被接起来,随即是谢知津没睡醒的声音,沙哑疲惫:“喂?”

“是我,季声。”

明显感觉电话那头的人清醒了过来,甚至还晃了晃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声音就精神了许多,甚至还透着一丝兴奋:“怎么了,是不是今晚我不在家,所以想我了?”

季声明显一顿,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病床上盘腿坐着的谢知津还在絮絮叨叨:“你是自己一个人住不习惯吧季声?没事,我已经好了,顾临说我明天就能出院,等我回去……”

季声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说:“我是想问问,洗衣粉你放在哪里了,我想把被子洗了。”

……

谢知津一肚子话被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险些把自己憋死,磨了很久的后槽牙才说:“在卫生间的柜子里,大半夜你洗什么被子?”

季声没答他,只是冷冷地道了谢,然后挂断了电话。

谢知津盘腿坐在病床上,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已结束”五个大字,满脸困惑,又困又惑。

另一头,季声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然后抱起床上的被子走到卫生间,赌气一样地把被子扔进了洗衣机。

他回到卧室,一片黑暗中看着被拉得严丝合缝的窗帘,忽然想起了刚才的噩梦,背上的冷汗又岑岑冒了出来。

他有些游移不定地想:明天去趟墓园吧?

——

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谢知津偏不,他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山塌。

从救护车上抬下来的时候还是烧到三十九度五的轻度昏迷患者,只过了一天就又生龙活虎起来。

谢知津原本想早点办出院回家,结果一早却被闻讯赶来探望的白誉给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