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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似生平(23)+番外

顾怀昭见她腰间挂著一把一掌长的精巧匕首,为求脱身,於是拿虎口勒住易三娘,另一只手丢了鞭子,抢过匕首在她脸上比划,竭力装出凶恶模样,大吼起来:“都让开!都给我让开!”

谁知就在这换手的间隙,易三娘不顾容貌损毁,从顾怀昭面前转到他身後,裙角翻飞,飞起一脚把顾怀昭踹倒在地。顾怀昭还没回过神,就被好几双手反扭著跪倒在地,又有好几双手压著他的头,把他额头按进泥土。

顾怀昭想著易三娘脱身的那一招,心里忽冷忽热,几乎要狂笑出声。这一招藏锋归剑,他多少次看应师兄使过!

在上一世的山巅,他亦步亦趋,跟著师兄揣摩,如何在剑锋当头前脱身,如何绕到对方身後。在这一世的後院,他竭力编出谎言,在师兄面前腾挪身形,拿坚硬的剑柄抵在对方背上。

易三娘得了无双剑谱,自然会了这一招。

可师兄……为何要教这种人。

顾怀昭想不明白,他看著那把沾了血的匕首,无来由地发起抖来。

是了,每到生死关头,他总是有所警觉。但当年头颅落地,热血喷出的前一瞬,也没像这样冷汗直冒,牙关打颤。

顾怀昭实在想不明白。他顶著好几个人的手劲,一丝一丝抬起头。

他看到易三娘木然立著,不停拿手摸著自己脸上那道狭长伤口,那伤口划得太深,血流不止,竟是破了相。

易三娘与他对视的那一刻,人突然回过魂来,疯了一样扑上前去,直吼著:“都别拦著我,我要杀了这兔崽子!”

顾怀昭背心连受她几掌,被内力震得晕厥过去。旁边一个身形矮胖的江湖人士这才装模作样地一拦,小声道:“三娘,别误了正事。还是尽早联络姓应的,逼他交出真剑谱吧!”

不少人都附和著,心里却各自有各自的盘算:“正是,紫阳山那边都说这两人来往甚密,姓应的还拿了他的腰牌,替他提过水,做过杂活。有这小子在手里,不怕应雪堂不老实交代。”

易三娘嘶声笑道:“这个人是我擒住的!”

她看著四周:“你们真以为应雪堂心肠软,以为他善良可欺?他拿一本假货就把咱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要是再来一回,你们不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人群里有一个彪形大汉站了出来,抱著双手叫嚣著:“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说出个道道来!”

易三娘眯著眼睛,轻声道:“这小子也会无双剑法,当年在凤城不少人都见识过。诸位把他交到我易三娘手里,我保管让他好好交代。”

大汉一怔,不禁嚷嚷道:“万一他不交代呢?”

易三娘闻言,下意识地想抿嘴一笑,挤出许多风情,可她刚一笑,就扯到脸上的血口,浑身颤抖之下,连话语中也带上了浓浓的恨意:“我想知道的消息,死人也能让他开口说话,何况是活人呢?当真不交代,咱们找应雪堂做笔买卖也不迟!”

第43章

顾怀昭醒的时候,人已经身处暗牢。

牢房铁门由一整块精铁铸成,只露出针孔大小的气窗,几道的灰色光柱从气窗外射进来,落在顾怀昭脚边。

顾怀昭脚腕手腕上都铐著铁铐,手扭在背後,脚铐上的铁链钉死在墙上。他定了定神,想到前世也学过一些偷鸡摸狗的本事,试探著去摸手铐上的锁眼,一动才发现手铐内圈全是铁刺,平常陷进ròu里,稍一动作,就划得手腕鲜血直流。

顾怀昭忍著疼又摸了几下,发现不是自己能扭开的精铁锁具,这才收回手去。没等他再做些什麽,铁门上的气孔就被人挡住,牢房里瞬间暗了下来,只听得一长串刺耳的开锁声,铁门徐徐打开,易三娘和一个身形佝偻的驼子走了进来。

没等顾怀昭说些什麽,易三娘就嘘了一声。

她拿火折子把墙壁上的火把点燃了,这才走近了几步,让顾怀昭看清她脸上的那道长痂,等顾怀昭使劲别过脸去,易三娘才拿手拍拍他的脸:“咱们之间,还有好好说话的余地吗?顾怀昭,我就算想问点什麽,也得是你哭著求著告诉老娘!”

她做了个手势,让那驼子自己去两侧刑具架上挑拣刑具,自己瞥了顾怀昭一眼,才施施然出了牢房,把铁门重新锁好了。顾怀昭气极反笑,冲那驼子说:“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把我关在这里算什麽本事!”

那驼子背对著他,还是一个劲地挑来选去,最後挑中了一根手腕粗的沈重铁棍,提在手上,佝偻著背回来。顾怀昭忍不住又把头仰起些,恨声道:“你们做出这等龌龊事,以为能瞒多久?”

驼子走到他面前,抡起隔壁就是一棍,打在顾怀昭腿上。顾怀昭痛得一颤,额角汗珠如豆,借著跳动的火光,这才看清那驼子眉骨上生了一个极大的瘤子,沈甸甸地垂下来,把整只左眼挡了个严实。

顾怀昭忍著痛骂:“你听到没有!你们瞒不了几天的,趁早放了……嘶!”话未说完,那驼子就兜头揍了一棍,额角瞬间破了口子,热辣辣的淌了不少血。好在这人只是手劲极大,打得都是些皮ròu伤,不然这几棍夹著内力,只怕顾怀昭头骨俱碎。

顾怀昭双眼都被鲜血蒙住,犹自睁大眼睛,颤声道:“紫阳山堂堂大派,上上下下有数百人,一旦知道你们暗地里动这种手脚,必将全力……围剿!”

驼子揍得兴起,嘴里不住发出“谑谑”的粗重呼吸声。

顾怀昭被他连揍二十来棍,疼得直抖,还在竭力自救,直道:“如果你现在放了我,我保你性命……”

驼子不管不顾,只毫无章法地抡圆棍子打下来,顾怀昭忽然笑道:“你听不见?”

眼前这人果然又聋又哑,哪怕顾怀昭说得天花乱坠,也无动於衷。

眼见那根铁棍又要揍下来,顾怀昭突然暴起,用肩膀撞向驼子,把人撞到一边,朝牢门扑去。

没等摸到牢门,脚上两根铁锁已经扯得绷直,他嘶声吼著:“易三娘,你出来!易三娘!!”

那驼子从後面赶来,朝他背上腿上鼓足力气揍了几棍,顾怀昭倒在地上,还在不住叫骂:“易三娘,你出来!你们算什麽正道?!”

驼子拎著他的後领,把他拖回去,打了七八十棍,歇了一阵,又去刑具架挑刑具,其中有一条长鞭,鞭身上钉了六枚长钉,抽一鞭就带下一块血ròu来。

顾怀昭不是没见过这等阵势,血堂里也设了刑堂,遇到嘴硬的人,往往不由分说,先来一顿杀威棒,揍得人老实了再审。

可易三娘的杀威棒一打就是三十多个时辰。

那驼子除去吃喝便溺的时候,都在牢房里施刑。顾怀昭好不容易熬到他靠墙打盹,想运功调息几周天,这人往往又谑谑乱叫著醒来,往死里揍他一顿。

这样没日没夜地过足三日,那驼子仍是精神得很,独眼中熠熠有光,像是在做一件极快活的事。这一回揍五十棍便要歇上一歇,下一回便能坚持百来棍。

怪不得易三娘重用他。顾怀昭要不是有些内力护体,只怕早已熬不下来。

到了第三日晌午,易三娘终於露了一面,站在牢门口,笑盈盈地仍是那句:“顾怀昭,我就算想问点什麽,也得是你哭著求老娘。”

顾怀昭竟是微微发抖,血液骤沸,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挨了多少剧痛,牙关都要咬碎,才见到一个能听见他说话,可能会放过他的人。

他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才按捺下来,拼命稳著情绪。

易三娘见他嘴里哑得发不出声音,找人给他灌了些水,顾怀昭这才嘶声开口:“你想……问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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