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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渡(52)

作者: 橙六 阅读记录

陈清和跌宕的心情平复下来,记挂起同行之中的其他两人,扯了扯贺行云袖子。

她光顾着找贺行云了,一路寻来居然也没留意周大师和冬荣。他们可是去迁坟的啊,把风水大师给弄丢了算怎么回事!当即站起身来四处探寻起另一辆马车的下落。

“坏了!冬荣!”贺行云也是后知后觉,一拍大腿,却正好打在了腿伤处,痛得呲牙咧嘴,一瘸一拐地分头呼唤起来:“冬荣!冬荣!”

“周大师——周大师——!”

“冬荣!”

天色将晚,雨水淅淅沥沥迷蒙了双眼,引人瑟瑟发抖。

“救命啊!公子!我们在这儿!”

微弱的声音从石堆下传出。

“在这儿!”冬庆惊喜地招手呼喊。

原来那周大师跳车早,本死死抱着棵树躲过了第一波泥石流,但他却惦记着自己包裹里做法事的东西,不幸遭遇到了第二波泥石流;冬荣为了拉住周大师也没能幸免,双双被泥石流卷着压在了下面。

好在只有伤没有亡,三人合力将冬荣与周大师挖了出来,一瘸一拐寻了个还没坍塌的房子躲雨。

陈清和娴熟得将衣裳撕成布条,一圈一圈绕过那些骇人的口子;冬庆与冬荣则艰难地用火石打火。

“丰城里有贺家的商铺,我们缓一缓,去铺子里重新置办车马。”一番磨砺后贺行云显得成熟不少,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同贺韫重叠。

陈清和有意撇过头去,强撑笑意与他玩笑:“难得贺小公子能知道哪儿有自家铺子,进步不小。”

闻言,贺行云学着她说教的口吻,于檐下负手而立:“那时夫子问我‘请这些仆从的钱,你有算过吗?一个府邸上上下下,一个月的开支是多少,又靠着什么营生,多少田产铺面,你父亲的俸禄又有多少。日后府邸交到你手中,你又要靠什么支撑?’我觉得羞臊,回去便翻看了;虽然并没能理清楚那些账本,但田产铺面还是记住了些。”

说罢又蹦跳至她面前蹲下,卖乖道:“我学得像不像?夫子,我们都好好的,你就笑一个吧。”

他看出了她的心事重重,却不知她的心事重重皆因他这张脸。

贺行云还在坚持不懈的耍宝,几乎将所有本事都拿来了讨眼前人欢心。

陈清和疲惫地抬起手来,在他湿漉漉的头顶揉了揉,萌生出一个念头:若他不是贺韫的儿子该多好。

可惜,若他不是贺韫的儿子,她与他不会相遇;而他是贺韫的儿子,就注定是死敌。

“我想歇一歇。”她颤动着干裂的唇瓣,缓缓将手收回。

滔天的恨意与不忍交织在一起,她愧疚自己居然会对仇人之子心生不忍,令她难以面对死去的那些人。

他凭什么能不染纤尘,干干净净如从雪中来?

他的父亲一手搅弄起了诡谲地风云,置身风波里,却又在水火外。

无数人为之丧命,他却踩着尸骸一步步坐上了高台,还妄想能够染指江山。

贺行云,你该掉落进这人间炼狱,被火炙,被风卷,撕扯成一片一片;让贺韫也尝一尝家破人亡,心血付诸东流的滋味。

切肤之痛,不及万一。

陈清和将双手藏于袖下,死死掐着皮肉,以提醒自己收起那些多余的仁心。

昏昏沉沉的夜晚,凉风习习,月影太瘦。

少年屏住呼吸怕扰到佳人幽梦,纤悉不苟守护在女子身旁,他以为自己掬起了一捧月光,哪里明白她怕他身后的生腥膻腐。

青砖白瓦下布满了青苔,终得圆满的是月,不是他与她短暂的缘。

“…”

第28章 难民

丰城重新整顿后,一行人改乘一辆马车,换了路线再次朝淮安赶去。

流离失所的难民熙熙攘攘,衣衫破烂到难以蔽体。

贺行云第一次亲眼所见百姓疾苦,才开始真正理解陈清和与他讲策论时所说的那些话。

‘为官者,不要高高在上,要走到民众中来。’

“好心人,给点吃的吧!给点吃的吧!”

灰头土脸的妇人抱着孩子,无数双眼睛如夜里的蝙蝠,紧盯着行驶而来的马车,疾步奔跑着,拍打车厢。

贺行云心中不忍,就要掏出包袱里的糕点与银钱,怎料他还未来得及递出,陈清和却迅速将他扯至身后,一把拔下发簪毫不犹豫地狠刺下去,扎穿了难民的手掌。

“滚!”

她凶神恶煞地一脚将那难民踹开,目光凌厉的瞪向贺行云,呵斥道:“不可!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有吃的和钱!”

“为…”贺行云嗫嚅着,从未见过陈清和这样的一面。

然而陈清和说得到底是晚了一步,冬荣看不下去偷偷往外撒了一包干粮与铜板,下一瞬那些难民便如嗅到肉味的鬣狗,拉扯着冬荣的胳膊,尖利的指甲深陷进他的皮肉,将他撕扯下马车,高呼着:“他有吃的!他有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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