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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渡(66)

作者: 橙六 阅读记录

他仰着脖子,有些困难的一字一字念了出来:“愿,吾兄弟,贺行云…春考榜上有名,来年官运亨通…保我一世有酒有肉。”

什么出息!不用想,这定是盛长明的杰作。

贺行云实在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些许丢人,跳了两下想给他扯下来,免得在树上飘一年,非叫百姓们口耳相传笑掉大牙不可!

可转而又想到这是盛长明好不容易挂上去的,到底一片心意,便努力劝说自己,这树上千千万万条愿望,不定比这丢人的多了去了。不知不觉间,竟在树下望了许久。

“冬庆!”他朝街边高声唤道。

“诶。”

“去给我搬个梯子来。”

“啊?”

冬庆眨巴眨巴眼。尽管满脸不解,却还是利索地跑去照做。

不多时人群中便突兀地架起了一把梯子。

陈清和与冬庆一左一右扶着,一个是看热闹,一个是扶着自己的后半生。

冬庆紧紧抱住梯子,扯着嗓子千千万万遍叮嘱:“公子,您慢着点,一定要小心啊!”

这要是摔下来,出个三长两短,那他也要三长两短了。

贺行云没有搭理冬庆,而是高抬胳膊,一手抻平那红绳,一手在那歪扭七八的字旁边写下了个大大的‘好’。

什么神啊佛啊的,都不要紧,无论前路与否,他是一定会罩着他的。

陈清和望着他的动作,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突然觉得风有些寒凉。

“好了,我们回去吧。”

贺行云将笔归至案上,拍拍手,一如来时欢快的模样。可回到车厢那沉长的无言还是暴露了重重心事。

一路既短又漫长,在丝竹管弦中摇摇晃晃,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贺韫已派了人催。

“夫子,那我先去了。”他袖下的手将衣料扯得发皱,然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下了马车,只重复道:“我会快些回来,同夫子一起守岁!”

“我记得了。”

陈清和应道。

目送着他登上另一辆马车朝着宫中方向渐渐远去,长长一声叹。

想他如今愁苦的还是不能将意中人留下,于未来正欲一展宏图;可在新的一年等着他的是什么,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但她只能眼睁睁的任时间走向它注定的结果。

第35章 密室

“冬庆,你去忙你的吧,左右无事,我想自己在京中逛一逛。”陈清和闷闷咳了两声。

“哎,好。”

冬庆点头应道,并不多心,牵着马儿先回了相府。

她转身向长街走去。

百姓用竹子扎做龙灯,由许多青年男子扛着,正游街串巷;表演杂耍的人单脚站立于车轱辘上,从口中竟喷出了火团。

“好!”

看客们拍起手,纷纷往碗里投掷着铜板,大方的富家子也毫不吝奢,给了足足一锭银子。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车马骈阗,热火朝天。

陈清和驻足卖花灯的摊子前,观赏着一盏精巧的小兔子。

一油光水滑的枣红马拉着辆黑楠木马车因拥堵悄然停滞在侧,从车厢内传出“咚咚”两声轻敲;恰巧长风将车帘浮动,露出了男子清瘦的侧脸。

她手一顿,随即将花灯放下,转身自然而然地钻进了车厢中,就好像他们本就一道而来。

“殿下。”

陈清和刚开口,一道长长的幂篱便戴至她的头顶,罩住了全身。

马车随之缓缓行驶。

手里已经有些凉了的汤婆子被抽走,塞进了个新灌的正是暖意十足。

车内车外仿佛被隔绝成两个世界,喧嚣鼎沸与他无关,那一身华服纵然织金点点却淬着令人生畏的寒凉,可每一次递给她的都是温温热热。

“杀手招了。”

晏寂清直奔正事,将审问结果讲与她道:“丞相在官银上面铺了一层碎银,骗南山的流民难民,给他们白银万两做戏,哪怕是被抓被杀,钱也够其亲人们后半生无忧。而许姨娘母亲在发现下面是官银后,就知难逃一死,便带着女儿连夜逃跑;事后丞相果然派出杀手灭口,却发现有一笔官银消失不见,他便将母女俩一个关起来,一个接进府中,表面做姨娘,实则为了逼问出官银下落。”

顿了顿,他抬起眼来凝望向她,一字一句尽是郑重:“所以,眼下我们还需要能证实这件事的关键物件,必要先于丞相一步找到那笔官银。”

只要人证物证俱全,便可以定罪贺韫,他与她十八年的苦痛即将终止;她不必再躲躲藏藏逃亡,哪怕离开他的羽翼,也能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

闻言,陈清和握着汤婆子的手隐隐颤抖,喉间一哽,应道:“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同殿下找到那笔官银。”说罢,泪滴从眼眶里不受控制的滑落,“吧嗒”砸在手背上,破涕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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