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珍珠之河(20)

作者: vallennox 阅读记录

“我不知道。”

“米格尔一世[*2],自称葡萄牙皇帝,我可不承认,这船上的葡萄牙人都不承认,英国人和法国人也不。我们抢走了他船队里的一艘船,远远地离开!杀了效忠他的军官和水手,当然了,先割喉咙,再丢进海里,而不是反过来,因为我们仁慈。”哈维尔把勺子扔回餐盘里,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花了好几天,刮掉这个纹章,不让米格尔留在这艘船上。”

周围的水手喃喃地表示同意。

“哈维尔和这船上的自由葡萄牙人不承认皇帝。既不要篡位者,也不要巴西人的国王。”水手长把手放在胸口上。

菲利普不确定该怎么回答。在他的小渔村里,凡是比山上墓园更远的地方,他们都不关心,更不喜欢谈论遥不可及的国王和军队。人们只知道天气,潮水和鱼群的动向,从来没提到什么葡萄牙,更别说“巴西人的国王”了,菲利普甚至不知道那是谁。

“你们确实跑了很远。”菲利普勉强想出一个回答。

“路上捡了一些逃兵和小偷,每一艘船都这样,但我们不喜欢到处声张。”哈维尔用袖子擦了擦流到下巴的猪油,“是怎样的不幸让费利佩来到这个破烂木头浴缸里?”

“我需要钱。”

“这等于没回答。人不都需要钱?坐在这里的人,有的欠赌债,有的捅死了情敌,有的一怒之下烧了一个庄园,你是哪种?”

“我只是需要做生意的本金。”

“天哪,你听到了吗,宝贝?这位好先生只是需要做生意的本金。”

“好先生。”灰鹦鹉学舌。

“水手舱里的疯子,他是哪种?”菲利普问。

“我们不叫他‘疯子’,尤其不当着船长的面叫,”哈维尔停顿了一下,像是要评估菲利普值不值得听这个秘密,“那是船长的表弟,所以继续养着他,不把他丢海里,那人已经是废物,还不如丢海里。”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在波尔图,效忠米格尔皇帝的水手把他钉进木桶,丢海里,没死,木桶底没完全凿穿。你看,在海湾里漂了三天两夜。被人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菲利普想象着漆黑的木桶,不安地挪动了一下。

“费利佩没有杀过人,也没有被什么人追杀?”听哈维尔的语气,他好像真心感到遗憾。

“看在天主份上,没有。”

一个水手拿出了小提琴,开始演奏一首菲利普不会唱的歌。其他人有节奏地用拳头擂桌子,齐声唱起来,也许是某种葡萄牙民歌。过了一会,笛子的声音加入,人们推开桌子,清理出一块空地,跳起舞来。哈维尔和宝贝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菲利普匆忙喝完剩下的马铃薯浓汤,悄悄溜了出去,顺走了一盏挂在门边的提灯,去找吕西恩。

--------------------

注:

[1] 葡萄牙语,宝贝,亲爱的。

[2] Miguel I,1828年自封葡萄牙国王,复辟君主专制,与支持自由派的哥哥佩德罗(同时是巴西皇帝)展开内战(1828-1834),最后被迫逊位,将葡萄牙王位让与侄女玛丽亚公主。法国和英国在内战中均支持米格尔的对手佩德罗。本故事发生时(1829)内战仍在进行中。

第8章 上层甲板

天黑得比想象中快。吕西恩摸到货舱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后悔没有带一盏提灯下来。

船上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如果是整箱鸦片,就更难藏起来。再说,鸦片的利润早已不如十年前那么高,印度种植园、南洋华人分销商和本地黑市推高了供应量,降低了价格,连广州城的普通马车夫都吸得起劣质鸦片。如果“波尔图猎犬”的船长想靠走私获利,那至少应该塞满一个货舱的优质孟加拉鸦片。

货舱入口无人看守。吕西恩像盲人一样触摸舱壁和门框,看看有没有忘记带走的火柴、蜡烛或者提灯。他的手指触到了高处一块凸出的木板,拔掉上面熔化了一半的蜡烛,换了个位置继续摸索,又找到了一个油纸包,里面有几根火柴。黄磷头在木板粗糙处一划就着了[*01],吕西恩点燃蜡烛,走入阴影幢幢的货舱。

木箱整齐垒起,仔细地分在货舱两侧,以免破坏船身平衡。箱盖都钉紧了,外侧用炭块写着出发港名称、内容和重量,大多数是葡萄牙语,夹杂着三四箱在马赛上船的酒。他甚至凑到其中一个木箱上闻了闻,并没有鸦片的特殊气味。货舱深处的物品大多数是补给品,糖盐、淡水、肉干、面粉和备用零件。

楼梯的方向忽然传来脚步声。吕西恩马上吹灭蜡烛,躲进两个写着“玻璃制品”的箱子之间。光线出现在货舱门口,生锈提灯跟着脚步的节奏吱嘎作响。木箱的影子拉长到天花板上,人影也是。来者穿着一双厚重的靴子,每一步都像一袋铅块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