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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之河(47)

作者: vallennox 阅读记录

“我在船上呆了三天两夜,没见过这个水手。但也可能因为我见的人不够多。”

邵通事脸上浮现出彻底的困惑,“你怎么会在船上?”

“说来话长,改天再告诉你。”加布里埃站起来,“看来我现在应该去找这个法国人,最快一班去澳门的船后天才出发,这个人肯定还在黄埔。”

“直接问法国商行,也许能更快找到人。”

“我会的。”

通事盖起小瓦炉,也跟着走到大门旁边,拿起挂在墙上的油纸伞,也递给加布里埃一把。雾气已经彻底散去,被雨水取代。云层扁平松散,没有雷声,不是暴雨,但这种小雨能滴滴答答下很久。

“我也该去茶楼一趟。”通事说。

“这种时候去?”

“海关的人时常在新聚福茶楼吃饭,我现在出门,应该能‘凑巧’遇上他们。餐桌上最适合打探口风,我去看看他们知不知道些什么。不能让我最好的学徒不明不白地死在葡萄牙船上。”

年轻人抿了抿嘴唇,点点头,接过雨伞,推门准备离开。

“加布里埃?”

对方回过头来,看着通事。

“对不起。如果你认为整件事都是我的错,我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沉默。加布里埃移开目光,打开伞,快步走过湿漉漉的石板路,跨过盖着木板的水渠,消失在巷子尽头。年长的通事环顾周围的低矮房子,像是要确保没有人在偷听,这才锁上门,撑着伞,走向黄埔的相反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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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当时,除黄色以外的丝绸均可正常买卖。黄色丝绸保留给皇帝,禁止贩卖。但广州商人仍然偷偷出售黄色丝绸,粤海关发现无法禁止,最终新增了一项丝绸税,不管外国船是否装载黄丝绸都一刀切收取(丹麦船非常冤枉因为他们不走私丝绸),约等于默许黄色丝绸出口。

第20章 前奏

六嫂早前声明“这个岛上每个人都必须有所贡献”的时候,可不是在打比方。

吕西恩和菲利普睡在马厩里——这是个不准确的说法,毕竟里面没有马,只有三头瘦巴巴的羊,一头母猪和一群还在吃奶的猪崽。但无论如何这里有四面墙和一个屋顶,羊圈旁边高高堆着干草,两人赶跑原本睡在那里的狗,压实干草,勉强替代床铺。海盗们解开了绑着他们的绳子,现在没有必要了,在岛上逃不到哪里去,所有船只都有人日夜看守。

劳作从第一个早晨开始。两个囚犯被绑着发带的男人踢醒,得到一碗鱼汤和某种不成形的面制品,鱼汤是冷的,腥味浓烈。吕西恩和菲利普分享了少得可怜的早餐,紧接着就被驱赶到山坡上,每人塞了一把简陋的铲子,清理石头和树根,为播种做准备。岛上种不了多少粮食,这些空地是用来培植剑麻的,收割之后敲打出纤维,织成布,缝制衣服和帘子。

午饭是鱼干和硬邦邦的面团,天天如此,也许厨子想做馒头,但并不成功。这团蒸过的面撕成两份之后显得更小了,与其说填饱肚子,还不如说成为了饥饿感的燃料。下午两人都要到海边去,捡海草、贝类和小蟹,挖沙子里肉乎乎的虫子,反正能吃的东西都要从海滩里筛出来,倒进一个严密看守的大桶里。菲利普提出他能钓来更多更大的海鱼,只要海盗们允许他出海,只要一艘小舢舨,他跑不了多远,要是他们不放心,可以派一个人跟着上船看守。

这个提议当然被拒绝了。

晚餐更好一些。他们至少能和其他海盗吃一样的东西了:浑浊的热汤,里面是当天采集回来的各种海产,沙虫、蚬肉和拇指大小的蟹煮在一起。偶尔有面条,再也没出现过猪肉,看来他们来的那天晚上刚好是个特例。

菲利普学会了简单的中文指令,知道什么叫“过来”和“去那边”,“拿起”和“放下”,也能听懂“打水”。岛上唯一的淡水来源是山坡背阴处的一个泉眼,深藏在茂密的蕨和野草之中,水流也不快,滴滴漏漏,好像这座山是个老旧酒桶,因为海浪摇晃而勉强洒出一点。菲利普经常被支使去取水,如此频繁,以至于吕西恩怀疑岛上的人们并不真的需要那么多清水,只是觉得呼喝洋人十分好玩。但至少,菲利普用不知道什么方法从他们手上借到了剃刀。因为没有镜子,两人只好互相帮对方刮胡子。还没刮完一半,吕西恩忍不住笑起来,菲利普发出惊讶的声音,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托着吕西恩的下巴,免得割伤他的脸。最后两个人都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菲利普好不容易停下来,抿着嘴唇,用木桶里的清水冲洗刀片,小心地处理完剩下的胡子,沾湿布片,擦干净吕西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