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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年(34)+番外

作者: 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阅读记录

可他并不觉得林疏阕有老去过。

很快积雪被他扫干净,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他只是想更好地看一看林疏阕。

可惜,没有照片。

馆长夫人向叶谨行解释说,林疏阕晚年基本不照相,觉得没什么意思。

本来林疏阕也不是个爱照相的人,他俩唯一的合照,还是因为林疏阕推辞不过叶谨行同学的热情。

也不知道那张合照怎么样了,他搬走时,并没有带走。

估计是被扔了吧,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他送给林疏阕所有的礼物,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林疏阕来图书馆来得勤,但叶谨行一次都没遇见过,馆长说他是专门避开,弄得像另有什么隐情。

叶谨行半信半疑着。

和馆长他们一块来扫墓,他都半信半疑着。

林疏阕怎么会念着他呢?

他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又不算是什么人物。

叶谨行不知道在这方墓碑前站了多久,等到新来的雪花滑进他脖颈,他才从恍惚的状态中脱离出。

刚扫的积雪,白扫了。

再次用目光摩挲那一句墓志铭,内心依旧荒芜,竟是连多余的杂草都生不出。

将馆长夫妻送回后,叶谨行才开车回自己的住处。

一间二手房,离图书馆不近不远,三十分钟的车程吧。

进门,打开暖气和电热水器。

他泡了个澡,身体暖和起来,但肩膀到手掌,依旧阴冷地疼痛着。

贴膏药,麝香正骨。

不知道管了作用没,一直贴,好一阵又坏一阵。

他也着实不算年轻了。

哪怕不管病痛,这日渐松垮肥胖、行动迟缓的身体,已经在各种亮灯叫急。

送走父母亲后,他的精神状态也郁郁难欢,终日浑浑噩噩,犹如走肉行尸。

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不知道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多久,醒过来看钟,发现已经是第二天。

虽说仍在双休的假期内,但叶谨行不太想睡过去。

这睡得浑身发冷的疼,没意思。

却不想馆长打来电话,语意微微抱歉:“麻烦你过来帮我们搬搬书。”

书是林疏阕的收藏,全都捐给了市图书馆。

林疏阕其他的遗产,也都该捐赠的捐赠,该送人的送人。

“他倒也是真的狠心,一点念想都没给你留。”

叶谨行只笑笑,没搭话。

书送到图书馆的仓库,叶谨行领了新的工作内容,即接下来一周和同事配合,把书本分门别类,做好登记整理。

本来以叶谨行的资历,不用再做这种琐碎的活儿,但他自己乐意,馆长也帮忙劝了劝他现任的上司。

于是,大家也都随他去。

终日无事,也算难得多了一点趣味。

他慢慢地翻阅,慢慢地整理,很多书他之前都看过,再翻开就有种再见故友的亲切。

雪落了又放晴,放晴了又落雪。

叶谨行每天都忙碌充实,见到馆长夫妇,脸上还多了点儿笑。

但两位老人见他,面露担忧。

馆长夫人开口:“你这孩子,才半个月不见,怎么瘦了那么多?”

瘦了吗?叶谨行没多在意,他说那批书快整理好了,感谢馆长帮忙劝说了他现任上司,任由他这般消磨时光。

大约是个放晴的午后,街边檐角的积雪透亮干净。

像童话故事里的梦境。

叶谨行捧着那本《苏轼全集》,借窗边的阳光,摩挲其上工整的字句。

书页翻飞,停在某一页折角处。

其间夹着一张薄薄的照片。

叶谨行将它取出,颜色依旧鲜活。

老旧的时光被定格在某个夏日的午后,他圈过林疏阕肩膀,努力正经做出一副大人的成熟模样。

故作成熟往往就是幼稚,叶谨行失笑,却没能对上照片里林疏阕的眼眸。

林疏阕没有完全地看镜头,而是稍稍地偏了一下眼,对着他故意绷起来的侧脸微微笑着。

和平日里的戏谑不一样,透出的是些许认真。

和些许珍重。

有什么意思呢?

叶谨行想,指尖颤动地翻到了照片的另一面。

白底上浅浅用铅笔勾画着:

“可惜遇见你的时候,我不是二十岁。”

有什么意思呢。

他把照片放回,在关上书页时瞥见那一句:

“一树梨花压海棠。”

但其实这诗也并非是苏轼所作,只是历史上的以讹传讹。

不知为何,这版本的全集会将此诗收录;也不晓得林疏阕上哪儿弄来的这本书。

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对与错,是与非,都不重要了。

中年人把书放回架子上,年轻的同事敲门问他是否整理妥当。

他顿了顿,想起来什么,“请等一下。”

又将那本有谬误的书拿下,取走了其中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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