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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龙榻(26)

作者: 甜文咕咕 阅读记录

他垂下来眼眸,过了许久才复问:“我父亲为何突然反了?”

温止寒明白姚书会的意思,九黎王谋划多年,如今并非最好的时机,突然起兵,势必有蹊跷。

因为姚炙儒迎娶的是邻国公主嬴雁风,故而比起其他诸侯王,姚百汌对其更不信任。

太后过世,姚炙儒理应守孝三年。三年间姚百汌以九黎王需服丧为由,不断往偃都安插他的人,意图架空九黎王。

姚炙儒深知那时谋反必败,一忍再忍。

姚百汌年纪越大,就越多疑,恨不得天下兵权皆归他手,便听信了萧修平的建议,准备削藩,将边境之兵调往中央。

偃都守得不容易,朝廷给养常年跟不上,姚炙儒每年都要将收入的税收贴上大部分来养军队,自己节衣缩食,日子过得比平民好不到哪儿去。

他不能忍受自己用血和汗带出来的兵就这么归于朝廷,于是在宣旨时杀了朝廷派来宣旨的钦差,就此起事。

姚书会听了温止寒的解释,不禁握紧拳头问道:“姚惜钊……与我父亲有旧,为何不网开一面?”

这是一个钻牛角尖的问题,但凡是个没有谋反之心的诸侯王,在这种时候都不会对叛党手下留情。

但姚书会问了,温止寒就要答,他道:“每一位掌兵的诸侯王都有家眷被留在京城,有谋反之心者,杀。”

姚书会蜷了蜷手指:“我父母从未与我提过这些,我家是谁被留在了京城?现下还活着么?”

“你的胞弟,姚书云。此次我匆忙领兵而来,与府中人并无联系。他如今是何处境,我也不知。”

姚书会忽然悲从心来,他咬着牙,一语不发。他对这个胞弟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大概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送出偃都了。

他不知道在送走他的胞弟时,他的父母怀着怎样的心思,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知道。

倘若不是……他倘若不是出身王室,怎么会遭遇这么些变故……

温止寒见姚书会面色不对,干脆闭上嘴。他该说的都和姚书会说了,往后的路要怎么走,全靠姚书会自己的选择。

一路上走走停停,温止寒假借有伤,在路上拖延了不少时日——他在醒来那天就给夏语冰去了信、附上了想要的脸皮的模样,他想在回京前拿到那张□□。

面具是由一只形似乌鸦、三头六尾的五色鸟送来的。

温止寒笑着撩开帘子,朝马夫道:“阿郎且停一停,我的药到了。”

温止寒的腿伤不是什么秘密,他骄奢淫逸,伤药也要用最好的,故而此情此景也没人起什么疑心。

鸟停在了温止寒手上,发出了欢快的叫声,听起来仿佛人爽朗的大笑。

姚书会对这陌生禽鸟感到好奇的同时又有些害怕,他怯怯地问:“这是什么鸟?”

温止寒取下鸟爪上的竹筒,答:“这叫鵸鵌(qítú),能日飞千里。是韦年训了送我的,往常养在我府上。你要不要摸一摸?”

姚书会在古籍中见过这种鸟,传说其叫声如人大笑,可辟凶邪之气,吃了还能让人不做噩梦;虽然长相怪异了些,但却是名副其实的吉鸟。

他伸出手,摸了摸那只鸟儿。鸟儿的羽毛十分柔顺,它仿佛通人性一般,用颈部蹭了蹭姚书会的面颊。

“喜欢吗?”温止寒问。

姚书会点点头。

“那就送你。”温止寒拔下一根鵸鵌鲜亮的羽毛,插在姚书会鬓边,神色亲昵得如同在为情人簪花,“沈腰潘鬓不过如此。”

不等姚书会答,他便探出头去对车夫道:“阿郎,继续走罢。”

到京城时已临近春节,远远就能看到城门张灯结彩一片红,看起来颇为喜庆。

姚书会从心底生出了一丝恐慌,在旅途中有温止寒相伴,他过的生活同往常并无区别,他有时甚至忘了,他的父亲已经死去、他的弟弟情况不明、他与他的母亲相隔千里。

而踏入这扇门后,他如果不以温止寒禁脔的身份出现,便注定了往后的生活与困难都需要他一个人去面对了。

远远地,他似乎看见了城墙上一左一右挂着两个一尺见方的铁笼,铁笼中装的……

他们离城门越来越近了,盯得眼睛发酸的姚书会终于看清,铁笼中装的是头颅。

其中一个显然已被砍下多时,头颅已经腐烂得面目不可辨;当姚书会把目光移到另一个上时,他对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怔住了,他忘了应当隐藏自己,只下意识地摸了下脸。

温止寒见姚书会脸色大变,整个人仿佛木人一般呆立原地,他用力将姚书会拉回马车中,神色有些阴沉:“修文,你失态了。”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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