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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龙榻(45)

作者: 甜文咕咕 阅读记录

宗庙坐北朝南,而太康以东面为尊,故而东面站的是武官——太康历代君主总喜欢用一些无用的仪式来表示对臣子的重视,实际上该得到的实权一样都不曾得到。

姚书会是没有资格跟在温止寒身边同对方一起迎接那些皇亲国戚,他伏跪在西边队伍最末,悄悄撩起了眼皮。

此时萧竹才被人用轮椅从室内推出,他没有承众人跪拜的身份,只挥退下人,自己推着轮椅从众人身后行过,木头与石板相轧,发出“噜噜”的响声。

他身着用金线勾了暗纹竹叶的深青色襜褕,手捧铜制手炉,打眼望去就是一位清贵公子的模样,任谁也不会将他与他做的腌臜事联系起来。

他不声不响将轮椅停在队伍末尾,从始至终都垂着眼,不曾与任何人打招呼。

他闭着眼睛,将自己身体的力气集中在一侧,胯部用力一顶,轮椅连同他本人都被倾覆在地。许是呛到了,他猛地咳了起来,咳嗽声又粗又哑,仿佛行将就木的老朽。

他的下人还站在回廊处,见此情景本想过来,被他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萧竹狠狠地锤了几下胸口,终于止住了咳嗽,他面色通红,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仿佛濒死的鱼。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努力地翻了个身,让自己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

“当——”代表午时的钟声响起,宗庙的大门被打开,站在最前端的便是姚百汌。

众官员需再拜稽首——这既在是拜活人,向姚百汌和一众王公贵戚行礼;也是在拜死人,先皇们死后逐渐被神化,百官这一拜把拜神的程序都省了。

在姚百汌成为皇帝之前,太康官员上朝无需跪拜,只需行简单却恭敬意味很浓的叉手礼①,且奏事均有座。

每年新年时向皇帝行个“再拜稽首”礼拜年;年尾来辟寒谷再拜一次,一年对皇帝的跪拜便算完了。

姚百汌成为君主之后,始终不满臣子这种表面恭敬,实则平等的行礼方式;也不满臣子在朝堂之上与他平起平坐,便以殿中坐席损坏,借口朝中奢侈之风需遏制,不再购置坐席。

从此,臣子便站着奏事,且每月初一十五的“朔望朝”也需跪拜。

姚百汌坦然地接受了众人的跪拜后抬了抬手:“众爱卿平身。”

众人站起,只有在东侧队伍末尾的萧竹还趴在地上。

姚书会想,不管按照什么来排,萧竹都不应该在这么后面;姚百汌容忍萧修平或许与他嫡长子姿态放得够低有关系,只是不知这种低姿态是萧竹出于对姚斯涵的爱恋、还是出于萧修平的授意?

姚斯涵特意慢下脚步,走在队伍最末,他将倾倒的轮椅扶好,将萧竹抱到轮椅上,假意责怪:“你何必年年如此辛苦?”

萧竹的手覆上姚斯涵的手:“涵郎,让我做些什么吧,这样我才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废人。而且一年我就出门一次,我来了陛下高兴、你高兴、我也高兴,这就够了。”

姚斯涵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拨开萧竹的手。

百官跟随在贵族后面回了高台,姚斯涵和萧竹走在最后。

路程有些长,姚斯涵受不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先开口:“今年伯敏打算猎点什么?”

伯敏是萧竹的字,伯是排行老大之意,敏则是萧修平对他的评价。

萧竹仍是沉默,过了约莫三四个呼吸的时间,他才答:“今年已经拉不动弓了,明年还能不能来都未可知。”

姚斯涵忙好言安慰。

可萧竹并不领情,他轻笑一声:“你们怎么都不让我死呢?我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高台到了,官员们都还在互相寒暄着不肯入座,自是人多眼杂,两人的对话被迫中断。

姚斯涵将萧竹推到对方应该入座的位置,飞也似的逃开了。

萧竹喃喃自语道:“你也嫌弃我吗?”

*

百官皆入座后,姚百汌宣布上膳食。

姚百汌向来奢侈,午膳的备办也是如此。

“单笼金乳酥、七返膏、天花毕罗、金银夹花平截……”

宫侍们报着典雅的菜名,一道接着一道地往桌上摆,直至每个案桌都被塞得满满当当才停下。

替姚百汌端菜的宫女盈盈一拜:“布菜完毕,请圣人过目。”

姚百汌颔首:“诸爱卿用膳吧。”

陪皇帝吃饭、享受皇家美食一年也是两次,分别在万兽祭和新年,但这两次宴食上有皇帝盯着、下有巫审视,谁也不敢放肆吃喝,对大多数官员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

酒过三巡,姚百汌道:“萧卿,听闻你买了一位精通杂戏的奴仆,可带来了?”

站在姚百汌身后当“雕像”的萧修平忙叉手回话:“带来了,在臣犬子身后伺候的那位便是。陛下若不弃,可命她演上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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