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龙榻(85)
那种安心感是做任何事都无法替代的,仿佛飘忽的心一下子有了归属;仿佛一个拥抱就能确定,那条漆黑、寒冷的路上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在踽踽独行。
在他失意时,他需要的不是对方的安慰,而是陪他一醉方休后,再给他一些独自舔舐伤口的时间。
等他回过神来,对方会用行动坚定地告诉他——我在。
温止寒终于在这一刻完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轻声问:“可以接吻吗?”
先前答应姚书会的告白是因为喜欢、也怕自己如果不答应,便会错失这么好的人。而现在,主动是因为踏实。
姚书会嗯了一声。
温止寒还带着汗的湿冷掌心托住姚书会的后脑勺,两人嘴唇碰在了一起。
仅仅是蜻蜓点水般,姚书会刚感受到了对方嘴唇的柔软,温止寒就离开了。
姚书会不满地扣着温止寒的后颈,打算加深这个吻。
温止寒将食指抵在两人唇间,附耳道:“修文,饭得一口一口吃,路也该一步一步走。”
姚书会道:“那云舒总该给我个盼头。”
“等你正式进入行宫,可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云舒可不能反悔。”姚书会捏了捏温止寒的手,“我去吩咐厨房熬点粥来,云舒喝了能舒服些。”
临关上门了,姚书会朝温止寒眨了眨眼:“我没照顾过人,云舒多担待些。”
*
温止寒去拜访姚镜珩后,向他提了约定改期的请求。
姚镜珩屏退众人,沉吟半晌答:“既然兄长如此着急,那便让修文此时前来吧,便说是我相邀。”
温止寒应下。
姚书会来了以后,姚镜珩带着两人去了书房,他搬开高榻,解释道:“我与各位兄弟姐妹的府邸都有修暗室,一般是用来动用私刑的。我现在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温止寒对这些皇家子弟的暗室再熟悉不过——当初姚斯涵折辱他便是在这种地方。
他不自觉地感到周身发冷,他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却还是抵不住生理上的战栗。
姚书会发现了温止寒的异常,他在衣袖下悄悄牵住温止寒的手,他一根一根掰开温止寒的手,动作轻柔,生怕弄疼对方。
他用食指在温止寒的手心一边又一遍地写着——我在。手心则轻轻握住温止寒的手指,试图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快些同化温止寒冰冷的指尖。
温止寒反手握住了姚书会的手,表示自己只是触景生情罢了,没有什么大碍。
兜兜转转,三人终于来到了暗室。
看到满屋各式各样的刑具,姚温二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他们没想到姚镜珩会是这般的……残暴?
姚镜珩再次开口:“兄长那天与我说的话,我思量许久,决定以诚相待。我不是什么好人。”
姚镜珩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过所有刑具,道:“我同老九黎王不同,这些东西都沾过人血。辜负我的、辜负我母亲的,我全都杀了。”
他闭上眼:“这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我时常会梦见他们临死前因为酷刑的折磨痛苦到无法闭上的眼睛。”
“我不知道恶人们临死前在想什么,但我猜他们不会忏悔自己所做的事,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隐秘。我靠着这样的信念从来没有手软过。”
温止寒早已在战场上见多了断肢、尸体残骸,面对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与腐败的气味并无多大感觉;可姚书会却被墙壁上、牢房各处凹槽中的血迹恶心得几欲作呕。
但他死死撑着,不表现出半分,他想他不能给他的云舒丢人。
第44章
暗室终于走到了尽头,姚镜珩打开了最后一间牢房的锁。
牢房中的刑架上吊着一个人,那个人垂着头,头发披散着,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形上判断这是个男人。
姚镜珩走上前去,用手托起对方的下巴,他转过头问:“修文,眼熟吗?”
姚书会惊骇得后退了一步,他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声音中的怒意:“宋景,是你?”
温止寒的手抚上姚书会的脊背,用动作表达无声的安慰。
宋景是偃都司兽谢丰的贴身侍卫,此人行事稳重,极受姚炙儒与谢丰的赏识。
每个州郡的主事都有三人,分别是司酒、司兽、小巫,并称三司。三人各司其职、互相牵制。像偃都、砀山这样的诸侯国特殊些,凌驾于三司之上的还有一位诸侯王。
诸侯国的三司是起监察、监督的作用,多是皇帝的亲信,以便诸侯王有任何异动时中央可以及时知晓。
与中央直接管辖的州郡不同,诸侯国的司酒、司兽、小巫并不受升迁制度影响,由中央指派后往往是终身不世袭的;与此同时,其他州郡里三司权力最大的是司酒,诸侯国中却是司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