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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659)

楚王摸着胡子,“让孩子们多进宫陪陪公主,公主一向与郑家交好。郑家遭这样的难,公主心里必不好过的。”

越王奇怪,“王叔你这么看重公主啊?”那不就是个小丫头么。

楚王望着炉底朱红色的火炭,说了句,“你莫小瞧她。”

触目皆是纷纷扬扬的白,荣烺站在长公主身畔,望着前方肃穆威仪的陵寝,仿佛看到祖母生前模样。

希望祖母已魂归天界,不然见到如今的朝堂不知要如何恼怒伤心呢。

祭祀的雅乐庄严而神秘,荣烺随着礼官的提醒与大家一起进行礼仪祭拜,前面最中间的是着素服的父亲。

父亲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祭祀祖母呢?

荣烺想。

是愉悦吗?

终于将姓郑的悉数赶出朝堂。

海宴河清,天下太平。

荣烺不清楚父亲那些年是如何将对郑家的恨意与厌恶完美的掩饰在贤孝的面孔之下的,也许是自己少时迟钝愚蠢,才未察觉分毫。

当国公府被夺爵罢官时,荣烺震惊到不能动弹。

这道圣谕背后代表的浓烈憎恨令荣烺心脏不适,她有一种既想呕吐又呼吸不畅的感觉。林妈妈帮她揉了很久的胸口方好些。

荣烺明白,那不只是对国公府的,那更是对祖母的……

憎恨。

得是什么样的恨意才能在母亲周年祭前将舅家削爵去官,贬黜为民。

如果不是国公府真的干净,如果这次国公府卷入江南官场案,父皇会看在祖母的面子网开一面么?

不会的。

那一百多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是证明。

荣烺望向前方父亲,冬天的阳光映着她雪白的侧脸,或者是肌肤太白,就显出一种说不清的涔然冷意来。

原来我从来不了解父皇。父皇也从来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J

荣烺想。

祭礼庄重至极,荣晟帝将官员写就的词藻优美的祭文投入火盆之内,火舌一卷,很快将祭文吞没,燃起跳跃的火焰来,不过顷刻便化为一片薄薄的黑灰,间或几点火星一明一灭,映着即便在燃烧后都能留下印痕的朱砂印——那是帝王的玉玺印迹。

曾被母后握在手中——

留恋不舍的帝王之玺!

终是重回他掌中的帝王之玺!

荣晟帝觉着,他明白为何母后总是留恋皇权而不肯撒手。

这权握天下的滋味,只要尝过的人,都不会放手。

但这天下,终究是他们荣家的。

哪怕母亲掌握多年,也不是郑家的!

今日不能,以后更无可能!

祭礼结束,荣晟帝带着宗亲公主、文武百官回宫。

回宫的时间并不晚,尚未到正午。诸宗亲文武送帝后至凤仪宫,郑皇后忽然道,“陛下,我有事要禀明陛下。”

祭了半日爱恨交织的母亲,荣晟帝穿着重达十几斤的大礼服,已是有些累了,随口道,“皇后有事,不妨回宫再说。”

“此事关乎陛下与我,关乎文武百官,还是在这儿说清楚吧。”

“文武百官的事,与后宫无关,皇后管好后宫诸事便是。”

银色的凤钗在阳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额间凤嘴垂珠映的郑皇后容色愈发冷峻。郑皇后面容冷肃,声音不高不低,却也足够让近前的宗亲重臣听清楚。

“陛下,我的娘家犯有重大过失,我思来想去,已不宜皇后之位。今日就是向陛下请辞,请陛下允我辞去后位,到郊外皇庵清心修行,为国祈福。”

说着,郑皇后取下头上侧插的一只凤钗,亲自交还到荣晟帝手里。然后,退后两位,静听荣晟帝吩咐。

荣晟帝只是冷冷的望着郑皇后,握着凤钗,没有说话。

但朝臣宗亲已是按捺不住,他们的衣料发出摩擦的声音,有小声踱步的响动。方御史没有分毫犹豫,立刻上前相拦,“陛下,万万不可!”

齐康的速度分毫不慢,他一声讥笑,“有何不可?!皇后娘娘知耻,陛下当成全娘娘的尊严,顺从娘娘的心意,如此娘娘身心俱安,平静度日。这乃是陛下对娘娘的一片爱护之情啊。”

方御史大怒,“齐康!你这个小人!国公府分明无罪!皇后娘娘贤良淑德,乃陛下元配,陛下岂可因外朝之事迁怒元配发妻!将来史笔如刀,将会如何记下这一笔!你要害陛下万世英名么!”

“史笔秉忠,只要是忠心的史官,必会明白陛下对娘娘的爱重之情。这又不是陛下废后,是皇后娘娘自己让贤。有自知知明,也是一项了不起的美德啊!”齐康振振有辞,细数郑皇后的不是,“皇后娘娘嫁给陛下多年,一直未能为陛下诞育子嗣。这已是皇后过失,皆因陛下宽仁,不曾计较。如今皇后家族犯官就有十几个,可见家门风气已十分歪斜,这样的出身,哪里还能服众呢?依臣所见,麟趾宫徐娘娘貌美德恭,又有诞育皇子之功,不若就请徐娘娘代郑娘娘居正宫之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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