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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662)

荣烺看向父亲冷淡的侧脸,问,“父皇会废掉母后么?”

荣晟帝习惯性的一笑,“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皇后是朕的发妻,从无过失。”

“那父皇为什么没有立刻驳回母后所请?”

“不是说了么?一时叫皇后给吓住了。”荣晟帝重复自己在凤仪门前的解释,脸上的笑淡了些,“我是真没想到。”

“是没想到母后自请让贤,还是没想到母后以退为进?”

荣晟帝脸上的淡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用一种微凉的眼神望向荣烺。

荣烺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动摇,她不喜不惧的回望着荣晟帝的眼睛,“父皇,您没有立刻驳回母后所请,朝臣就会揣度您是否真有废后之意。我是绝不会赞同废后之事的,皇兄也不会赞同,国朝以孝治天下,我们身为皇子皇女,一定会维护嫡母。父皇您下次不要犹豫,您身为母后的丈夫,不论任何时候,都有身为丈夫的情义。”

说完,荣烺对荣晟帝微一欠身,“要下雪了,父皇请上舆吧。”

荣晟帝也觉今日有些失策,他道,“我要去你母妃那里,你要不要一道去?”

“我有些累了。母后用膳后,我就回自己宫休息了。父皇您既然去母妃那儿,不妨将今日事告诉母妃。母妃身为妃妾,怎敢有觊觎后位之心呢?”荣烺道,“我想母妃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

“那是自然。你母妃的贤慧,我一直清楚。”

荣晟帝上前坐入肩舆,强健的内侍稳稳的抬至肩上,荣晟帝居高临下的看荣烺一眼,“阿烺长大了。”一拍肩舆扶手,内侍抬着肩舆往麟趾宫去了。

荣烺荣绵姜颖等人在微雪中恭送荣晟帝离开。

荣绵回宫后颇有些心下郁郁,姜颖宽慰他,“好在母后无事。”

荣绵说,“我应该像阿烺那样立刻站出来维护母后的。”

姜颖也是无奈,是啊,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哪怕再有私心,当时也要毫不犹豫的维护嫡母才是皇子该做的事。

荣绵垂眼望着自己的双手,持续的无力感让他已身心俱疲,“我当时想到母妃,就犹豫了。阿颖,我是有私心的。”

姜颖温柔的握住他的手,“殿下这也是人子之心。”

“阿烺为什么能立刻站到母后身畔呢?”

姜颖莫名有些悲哀,丈夫不是不努力,不是不仁厚,但凡人站在天才旁,大家便只能看到天才的光芒。姜颖道,“殿下,阿烺毕竟是跟皇祖母长大。如果殿下想弥补,我有个主意。”

“你说。”

“殿下不妨召阿徽回身边做官。”姜颖道,“阿徽是殿下的伴读,你们一向要好。他受家族影响方辞官的。阿徽是郑家长房次子,重召他到身边,不也表示对母后娘家的情义么。”

荣绵一直待身边人好,郑家的事先前他插不上手,父皇有其他考量。不过,妻子这主意的确好。阿徽不过长房次子,不是重要人物,召回阿徽应当无妨。

荣绵打起些精神,“我明儿就跟父皇说。”

姜颖点头。

这一日,宫中宁静的很。

宫外却格外的喧嚣。

秦太师望着在微雪中独行而去的齐康,眼中辨不出深浅。

方御史第一次没有与一向敬重的秦太师同行,他全然无惧风雪,与身畔的程右都道,“我若有事,御史台就交给你了。”

程右都漆黑的眸子眨了一下,冰雪样的脸庞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好啊,我很早就想整饬一下帝都风气了。”

方御史悲哀之中都忍不住为帝都诸同僚默哀片刻。程右都曲肘撞他一下,“你一走,御史台可就是我的了。我可不是你,有那么些旧情可讲。”

方御史叹悔,“我明知国公府无罪,却未曾为其据理力争,于职司为亏,已不配掌御史台。”

“你的确不该听秦太师那些狗屁话。你可是御史台老大,你应该以御史台为第一要务。你的长处在于不参与政争,你应该像今天这样维护法度。”雪片漫天飞扬,程右都的声音比冬雪更冷,“你因旧情失了御史本分。”

方御史脸色一白,“你说的是。”

“可悲的是,你却不是因失职离开御史台。”程右都目视前方,“你会被你生平最敬重之人调离御史台。”

方御史的胸口像是揉杂了百世辛酸,说不出的滋味。但他依旧像石头一样的刚硬,他顶着风雪,一步步的在雪上留下自己的脚印。程右都问,“你还会为私情而误公吗?”

“绝无可能。”方御史挺直了头颅,风雪灌进颈项,他却并不觉冷。他依旧目视前方,依旧没有忘怀自少年时对秦太师的敬仰,可他更加明白,身为朝廷官员,他有自己的职司责任,而这,与敬重无关,与旧情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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