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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彼端(15)

托托把手缓缓挪开:“生锈了。”

“在背上吗,”铁皮人菲利静静的说:“我不知道。”

托托低头去找油瓶的时候,菲利已经抓起了织工精美的礼服准备换上,托托不满地跳起来,从铁皮人背後伸出手去拽那件衣服:“先上油,再换衣服!”

菲利听话地松了手,背对著托托坐在c黄沿。被恶狠狠地教训了一番,他眼睛里却似乎闪过了些许的笑意,“都很小,无关紧要。”

“那也不行!”托托一边大声斥责,一边蘸著机油涂在菲利身上,连最微小的锈点也不放过。铁皮人扭著头,静静地望著托托。男孩毛绒绒的狗耳朵微微发红,似乎知道菲利在看他,渐渐的,不单是耳朵,连脸颊,脖子都变得滚烫。

“好、好了。”托托一弄完,就飞快地站起来,红著脸躲得远远的,连说话都结巴起来:“等你换好衣服,我、我们就去见鼠王,再拖下去,不、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到翡、翡翠城。”

第22章

“我知道,”那身礼服以珍珠作纽扣,缀以金线,华丽无比,虽然,其实他穿什麽都好看:“我知道你得不及了,你总说要走。”菲利脸色沈郁,像是再一次不高兴了。

托托低著头,没有发现这些。“不是等不及,”他使劲抓著头发:“菲利,是不能等,我和罗罗一起来的,我不放心她。”

“她也是你的同伴,”菲利口气很冷:“又多了一个,以後恐怕会越来越多吧。”

“咦,”托托後知後觉地听懂了,小心翼翼地观察菲利的脸色:“可我跟她,我们从幼稚园就认识……”

铁皮人菲利站了起来,静静地穿上外套。那件装饰有肩章和金黄流苏的华美上衣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将他那头金发衬得跟阳光一样灿烂。

托托看著,突然从後面抱住他:“别生气。”他像安抚玩具一样轻轻拍著他,铁皮人挣扎了一下,随即安静下来,任由他抱著。

鼠人为范托托准备的长裤後面开了小洞,正好可以把黑色的大尾巴露出来,那条尾巴在金白色的阳光中轻轻摇晃著,像等著人来触碰一样。两人保持著拥抱的姿势,过了一会,菲利转过身,握住了托托那条毛茸茸的尾巴。

托托愣了一下,大气不敢出。这是他第二次被菲利爱抚尾巴,对方用冰凉的手指磨梭著,像有一根头发丝在撩拨脚心。他的脸越来越红,想让菲利放手,又有些舍不得这难得的亲昵。

“托托,你会回去吗?”菲利问。

托托又开始抓头发,被菲利凝视著,仿佛站都站不稳了,只能狼狈地低下头。他过了一会,把手心贴在菲利胸口。那里什麽动静都没有,没有起伏,没有心跳声。

他没有心,托托悲哀地想。他抬头与菲利对视,看不出对方无机质的眸子里到底有些什麽。怕什麽呢,他又没有感情!

托托笑著说:“我当然得回去,我家里有爸爸妈妈我得上学考试完成作业……”

他像挺机关枪似的劈里啪啦说了一长串,抓著自己的头发,喘著气笑了起来:“他们都在等我。菲利,你是个好导游,我只是个小小观光客,你陪我在你的世界逛了一圈,风景很美,我们呢,挥挥手就过去了。”

铁皮人菲利在那一瞬间,把托托的尾巴弄疼了。少年小幅度地挣扎起来:“你又不会难过。你忘了,你没有心,不知道这些。”

“可我不会永远不知道!”他握得很用力,低吼:“只要见到奥芝,他就会给我一颗心。等我有了心,看见你回去,就会难过的……”

托托垂著脑袋,一个字都不肯说了。铁皮人看著他,过了好久,才轻声说:“托托,你上次说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是真的吗?”

托托眼睛里弥漫著水气,他用力点了一下头:“菲利,这只是个童话。”

铁皮人安静了一会,开始低头扣起自己的纽扣,缓缓的说:“我知道,童话都是骗人的。”他顿了顿,才说:“托托,就算你以後要走,我还是有一件事情放不下,我不想做同伴。这世界上到处都是你的同伴……”

“我……”

他们的对话被楼下稻糙人的大喊大叫打断:“出来,快出来!去宫殿!去宫殿!”

托托猛地回过神,他双掌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整理了一下穿著,开始往外冲:“来了!”

托托像是逃跑一样跑了一长段距离,突然停下来,慢慢地转过头:“菲利不是同伴,等到走的那天,估计、估计我会比你哭得惨多了……你忘了,我喜欢你。”

铁皮人望著男孩飞快地跑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挤出一个笑,然而他并不知道该怎样微笑。阳光照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朦胧的柔光。

“嘿,诸位,好久不见。”新婚燕尔的鼠王贝塔穿著鲜红的袍子,靠在高大的爱侣怀中:“住得习惯吗?”他不时用脸颊蹭蹭舒克的脖子,心满意足地眯起鲜红的眸子。

“还是挺,挺舒服的。”托托站在王座下,一边抓头发,一边看著舒克的金色卷发赤橙黄绿地颜色变个不停。

“咳咳,”舒克清清喉咙:“我听说你们要去翡翠城。只是这里的传送阵只有男巫才能启动,我们已经有……”他掰著爱人的手指数了起来:“喵呜,十天,十一天……大半个月没见过他了。大半个月前,东方传来地震,说东方女巫被人杀死了。男巫一听说这个消息,就立刻变成狂风赶了过去,那以後就再没也露过面。虽然我和贝塔能代替他管理冰原,却无法开启传送阵。”

“能带我们去传送阵看看吗?”托托坚持著:“我额头上留下了奥芝的印记,它开启过两个传送阵了,说不定这次也管用。”

两位王者面有难色,把脑袋凑到一块,不停发出“吱吱”、“喵嗷”的激烈争执声。托托一行人等了半天,舒克才抖抖大袍子站了起来:“喵嗷,如果不是你们,我和贝塔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结婚。走吧!我们来带路!”

第23章

他们走在最前面,四个人紧紧跟著。舒克扭了扭食指上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冰原宫殿的两道暗门左右滑开,露出中间一条黑洞洞的甬道。托托屏住呼吸,推著浑身发抖的狮子往前走去。

没过多久,光线就渐渐亮了起来,石壁上每隔几步就镶嵌有一个水晶灯罩,里面盛满华光溢彩的冰髓、宝石和夜明珠,将甬道照得亮如白昼。

“这就是传送阵了。”舒克指著密道尽头的巨大水晶体。那块水晶正面光滑如镜,莹白坚硬,内部却仿佛正流动著还未凝结的液体,水光潋滟,一圈圈地荡开涟漪。

托托走到水晶前,额头上突然发出了刺眼的金色光芒,照在水晶镜面。慢慢的,就像谁在水晶里点亮了一盏灯,从内部燃起朦胧的白光。水纹渐渐鲜活,它们相互追逐,迸射出浪花,也相互吞噬,融汇成一股细流。最後随著银辉四溅,那块大水晶就像一台电视机,哗哗地播放起影像。

投影中出现了一座辉煌的城堡,石柱、王座乃至所有摆设,都通体晶莹翠绿,在阳光下影影灼灼。每一样装璜都像一面翡翠镜子,照著除自己之外的一切陈设。每一样东西上都倒映著一个小小的世界,它们把正的照成反的,右的又照著左的,对的折腾成错的,真实与虚幻交相辉映,就像有一万座翡翠宫殿重叠在一起。

可当站在宫殿正中的人影转过身,一万座城堡也都失去了颜色。一个美丽的妇人,红发就像燃烧的火焰,打著卷儿从头顶流泻到踵底,她穿著洁白的丝袍,高挑地站在曳地的袍裾间,就像是燃烧在碧水上一团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