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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彼端(6)

范托托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安定下来。他闭紧眼睛,月光像湖水一样静静的流淌著,随著风的韵律,似乎也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托托额头的金色印记突然亮了,一条黄金路骤然出现在月色间,蜿蜒的越过沼泽,通向远方。

少年伸手指著那个方向:“在那边……可是我,我不知道能不能通过。”他鼻尖闻到沼泽里腐败的恶臭:“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这和我看过的情节不同。”他脑袋里乱成一锅粥,之前遇见稻糙人与狮子的喜悦荡然无存。

“走那边!走那边!”稻糙人蹦得很高,他四肢划动空气:“我要去找奥芝!我什麽也不怕,反正我不会老也不会死!”他凑到托托面前:“你猜猜我最怕什麽?”

托托被这没头脑的同伴弄得心烦意乱:“是一根燃烧的火柴对不对?就跟《绿野仙踪》里面写的一样。”

“火柴?你说这个吗?”菲利闻声伸出右手,食指和麽指轻轻摩擦了一下,一团紫色的火焰就在他手中怒放,不断改变燃烧形状的火苗照亮稻糙人僵硬的笑脸面具,稻糙人被吓得大喊大叫:“拿开!把那个东西拿开!”

“菲利,”托托拉住铁皮人的手臂,有些生气:“别欺负人。”

铁皮人沈默著,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露出冰冷的光芒。虽然缺了一颗心,但从一开始他就对新加入的家夥本能的排斥著:“我知道,你会选择新的同伴而抛下我。”

托托愣住了,铁皮人冰冷的皮肤还残留著机油的味道,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电玩店的库房,只要躲进那边,心情就会奇妙的平静下来,即便他已经明白那些只是树脂、塑料与铁皮的组合。

托托沈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半天才回过神来。铁皮人依旧是那样一副万事不上心的冰冷模样。“菲利,”托托有些羞涩,铁皮人听见声音,那双蓝眼睛慢吞吞地转动著,最後停在这个藏在斗篷里的男孩身上:“我不会抛下你的,菲利。”少年黑润的眼珠子在淡紫魔法光晕下显得很温柔,“我们不是同伴吗。”

“同伴……我,我也是吗?”狮子怯生生地cha嘴。

“当然是。”

稻糙人已经按照托托指的方向跑出去老远,大呼小叫地又冲了回来,脖子上缠满双头蛇,恰巧听到狮子的问话,忙不迭也问一句:“我也是吗?”

“大家都是。”托托侧过头去,他看著菲利,使劲抓爪自己的头发:“你知道我这个人不会说话……虽然大家都是同伴,可我不会因为他们而抛下你。”

菲利冰凉的嘴唇动了动,这答案似乎并没有让他满意,只是话还未出口便被狮子打断:“喂,请问,同伴……我,我肚子好饿,有什麽东西给我吃?”它按著自己瘪塌塌的肚皮:“我过去在森林,不敢出去,只好每天吃石阵旁的青糙,可这里没有一根糙。”

第9章

托托闻言笑起来,天下居然有这麽宅的狮子,因为不敢出门,口味都换了,像兔子,不,兔子还不吃窝边糙呢。他才笑了几声,就听到自己肚子也“咕噜噜”地一阵怪叫,忍不住抱著肚子蹲下去:“我好像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刚才去过的地方有双头蛇,”菲利指著稻糙人,那瘦高的男人正忙著将脖子上花纹豔丽的怪蛇扭成各种图案:“有双头蛇的地方就有面包树,可以摘树上的果实果腹。”

“太好了,”托托饿得走不动,眼巴巴地仰头看菲利,黑眼睛湿漉漉地:“我想吃面包。”

铁皮人安静地点点头,低声说:“好,你在这里等我。”

月色照在菲利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的眼睛像世界上最昂贵的宝石。托托盯著他的脸,又开始心跳加速,小狗耳朵在兜帽里簌簌地抖个不停:“我没……没事,一起去摘。”他抓著菲利的手站直了,还是像原来那样紧跟在铁皮人身後。

“喂!”稻糙人蹦过来,他粗嘎高亢的声音在沼泽地里惊起大片水蝇:“菲利,你为什麽懂得那麽多?”

“铁皮匠在制造我的时候,把很多知识和魔法塞进了我的脑袋。”一根合围粗的枯枝横在众人身前,菲利用斧头将它劈为两段:“但是他没有给我一颗心。”

“把知识塞进脑袋,多好啊!”稻糙人低低感慨,声音里满是羡慕:“我真希望能有谁把知识也塞进我的头脑!我真羡慕你!”他挥舞手臂将扑近的双头蛇一拳甩回水洼。

“其,其实,稻糙人,我,我很羡慕你的……”胆小的狮子踮著後脚直立起来,在稻糙人制造得遍地蛇尸体之间慢吞吞前进:“我,我好想象你那样,无所畏惧……就算没有头脑,那又算什麽,勇气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你有心。”铁皮人说。谁也没有再接口,每个人都羡慕著别人,却不知道自己也被别人羡慕著。

走了片刻,这几个人停下来。面前是一道深沟,菲利把劈倒的枯树拖过来架到沟上,用脚试著踩了几下,走到对面,歪著头看托托:“挺结实的,过来吧。”

“好、好的,”托托低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沟壑,里面灰色浓雾翻滚著,似乎还有无数爬虫在蠕动。他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对面。铁皮人缺少感情起伏的蓝眼睛正望著自己,让人想起风雪肆虐的冰原,足以将一切热情冻结起来。然而他的声音却又是那样动人:“托托,过来。”

托托脑袋一热,也顾不上怕了,几步跳上树干,朝菲利站的方向一路小跑,眼看著铁皮人伸出来的手近在眼前,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是那样冰冷,仿佛怎麽也捂不暖一样,可是只要紧握著,所有的恐惧与不安就都消失了。

托托盯著铁皮人憨笑著,连自己什麽时候下的那座“独木桥”都忘了,斗篷下的尾巴暴露了主人的心情,高兴地摇摆个不停。

“只有这些面包树才能摘,之前看到的果子都没成熟,”菲利指著不远处,藏青色的高大植物上长满了金橙色果实,大小色泽都跟南瓜一样,然而果实与果实之间并没有树叶,而是缓缓蠕动著的,“嘶嘶”地吐出舌头的各色双头蛇。

“知道了,我去!”稻糙人身高腿长,他连独木桥都不用,在月光下缩了缩腿,就弹簧般蹦起来,“咚”地一声落在托托身边,活像一只巨大的蚂蚱。

“好,狮子,”托托回头去招呼最後一位同伴,“你快过来。”

“我……我不要……”狮子缓缓後退,带著哭腔:“我怕,我不要……”

托托正想请稻糙人去帮忙,回头却看到稻糙人已经冒失地冲进了缠满双头蛇的面包树林,他虽然有副不死之身,却不是成千上万条长蛇的对手,转眼间就被长蛇死死包裹起来,整个身体没入蛇群,月光下只有一张笑脸面具还朝上仰起,发出白森森的光。

铁皮人双手静静地垂在身侧,似乎并不打算上前帮忙。

托托看得大为著急,拽紧铁皮人的袖口:“菲利,帮帮他吧,别光站著。”

菲利那双蓝眼睛一片漠然,他过了会才问:“非得带上他们吗?就我们两个,不好吗?”

托托握紧拳头,眼睛因激动和愤怒而越发耀眼,他用力推了一下铁皮人,大吼起来:“自私鬼!那我自己去!”

菲利一把拽住他,嘴唇蠕动著,半天才轻声说:“我只帮这麽一次。”他像是又生气了,两根手指轻轻一擦,火焰从他掌心扑出来冲向蛇群。可不久之後,稻糙人就叫得比双头蛇更加惨烈,生怕自己也成了烈焰的助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