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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过也(1)

作者: viburnum 阅读记录

《雁过也》作者:viburnum

《暮霭沉沉》之兄弟篇——《雁过也》

本篇可以算是《暮霭沉沉》的第一人称衍生文。会通过童雁翎、童雁声、Anthony的第一人称讲述,以及叶鲲和四小姐各自的日记选篇来把故事做一个延展与扩充。其中主要贯穿的当然是童雁声和Anthony的故事,但也有其它《暮霭沉沉》里没有的讯息。大概就是这样=u=。

第1章 【童雁翎side】

我知道,我正在写下的这些文字,是注定不会被发表的。然而终于还是写下来,究其缘故,约摸可说是兄弟之情占了上风罢。

雁声是我弟弟,他的故事,我果然还是最在意,在意到非落实在纸面上不可了。

今年,是西历1948年,我与雁声,都已跨入知天命的门槛,天焱在我生日当天尚玩笑说,终于不必在十位数上与你相差一了。我便说,不管怎样,我都会紧随其后啊,会追上你的。

彼时,雁声跟着笑起来,而后一声轻叹。

我懂,他是想念裴桉桐了。

裴桉桐是美籍意大利人,他的本名是Anthony Perrotta,“裴”乃是其姓氏之谐音,“桉桐”便是名了。这名字是天焱帮他取的,他们是大学同学,又是多年好友,甚至裴桉桐的中文都是天焱所教。我原是不曾料到他竟然是个很好的中文老师的,至少,他把裴桉桐教到可以与我这个对英文曾一窍不通的人顺畅交流。

那是1927年的旧事了,那一年,我第一次见了裴桉桐。人如其名,大概吧,他个子比天焱更高几分,笔挺的腰板,颀长的腿。高鼻深目,棕褐色的头发,黑色的眼。

他并不像我所想象中的美国人,因为听去过西方世界的同僚也好,亲友也罢,乃至天焱过去对我的描述,美国人是热情奔放到也许会令我这个“学究”觉得“有辱斯文”的,男人女人,均多见个性张扬且衣着暴露者。对于肢体接触,更是视若平常。这甚至令我对于与一个美国长大的人见面有了几分抵触,然而真的见面时,裴桉桐的举止,却与我之想象,相去甚远。

他是极为彬彬有礼的人,虽然不至拘谨,但对于距离的拿捏,甚是恰到好处,脱帽,握手,微笑,而后便不再有任何更多的近距离接触,这让我觉得多了几分刮目相看的同时,恍然了为何他与天焱能成为挚友。两个人,都风度翩翩,一个冷峻,一个沉稳,一个跋扈,一个克制,一个随身配枪,一个总是提着文明杖。他们彼此欣赏,惺惺相惜。

“Anthony比英伦人更有风度。”第一次同桌进餐时,天焱吸了口烟之后,这样夸赞裴桉桐。

“我比英伦人在相貌上占优势。”放下叉子,优雅的擦了一下唇角,他带着那西西里人的微笑如是说。

而“西西里人的微笑”这种说法,是雁声告诉我的。

1932年,我跟天焱漂洋过海离开故土的五年后,雁声带着母亲,跟随四小姐夫妻,辗转来到美国。那时,正值经济危机中,入境的移民大幅度减少,但他们还是来了,因为天焱的生意,并没有被大萧条摧垮。

他当初投资小本生意,果然是明智之举,大公司会因为股市的崩溃而崩溃,但贩卖柴米油盐的小杂货铺,价格低廉的家庭餐馆,理发店,小舞场,总是不嫌多。于是,最困难的那些年里,家中还是不缺吃穿用度,多几个人,也谈不上负担。更何况,谢建豪先生和四小姐都是见过世面的精明人,对于家里的生意,必定是有帮助的。

我还记得雁声第一次与裴桉桐见面时的场景。

那个一向沉稳的男人,瞪大了眼,看看雁声,又看看我,随后又只看着雁声,连连用英文说了好几个“Unbelievable!”。

“他说什么?”雁声直接问我。

“他说‘不可思议’。”我笑笑。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没见过双胞胎么?还是说他以为中国人没有双胞胎?”一向抹不掉个性中调皮劲儿的雁声侧脸冲着我念念。

然后,那意大利人脸上就显现出略微窘迫的表情来,并用中文说了句:“童先生,我听得懂你讲的……”

那一刻,窘迫的就成了雁声,他尴尬了片刻,然后在性格爽朗的四小姐率先大笑起来时,红着脸对裴桉桐道了声“抱歉”。

我想,就是从那时起,裴桉桐的眼里,有了雁声。

亦或者,心里也是。

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迅速熟识起来,而令我惊讶的是,裴桉桐对于雁声,居然说了那么多很是私密的事情。

就比如婚姻。

“他结过婚,哥你知道吗?”某一日,雁声这样跟我讲。

“倒是知道的。不过似乎是很早以前了。”我想了想,“二十岁上下的时候吧,大概。”

“他是被迫的,这你知道吗?”

我有点惊讶,摇了摇头,而惊讶的缘故,则是雁声居然会了解到深层的讯息,或者说,裴桉桐居然会告诉他。

“他是被迫的,家族给他安排了婚事,娶了另一个家族的女儿,那时候他才二十一岁,十八年前了。”

“他亲口跟你讲这些的?”

“是啊~他约我去看电影,路上聊到的。”雁声说着,叹了口气,“我以为西方人生性自由,是不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说的。”

“据我所知,也是有的。”

“后来,不到三年,他就离婚了。”好像没听到我的应和,雁声接着念叨,“结婚三年,还没有孩子,家里都有点受不了,以为他太太‘有问题’。哥你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原来他们也会这样~”

“……是啊。”

“我问他,那后来为什么不再娶,他说他跟家里拼死抗争,才让家里的老人们最终放弃的。好在他兄弟姐妹多,孙辈也够多,不然传宗接代的任务他还是躲不过。可他就是没告诉我为什么他不再结婚了,我在想,会不会是我表达不清?还是他根本不打算说。”

雁声低低的,缓缓的讲述这些事情时,我第一次有了一种预感,一种他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数月后,他又于某一日悄悄跟我说,“裴桉桐没有孩子,根本不是他太太的问题”时得到了加强,并最终在第二年,他红着脸用极低极低的音量问我,“那等事”到底该怎样做的时,得到了证实。

我无法相信,却又觉得预感成真。

这些事,我不曾主动与天焱说过,雁声求我保密,那么我便为他保密。我更无法与裴桉桐确认,于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之间的关系,成了我的心结。

裴桉桐是信天主的,这我知道,而他们之间的关系,既违背了雁声的伦常,又冒犯了他需要遵循的教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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