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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嗲(135)

作者: 云水迷踪 阅读记录

其中最夸张的莫过于国庆同学。

国庆和阮芋一样,都是稀客。他刚到的时候被一群同学围住,七嘴八舌地奉承了一阵,说什么“联合国官员大驾光临”、“外交官明年又要驻派到哪里去”云云,国庆被他们堵着,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阮芋。

随后落座,他瞅了眼身旁隔着两个位置坐着的大美女,瓜子脸大波浪,浅紫色法式方领连衣裙裹着姣好身材,皮肤白得在黑暗的酒吧里都能反光,国庆下意识想妈的哪个魂淡找了北影的女朋友带来显摆了吗,下一秒他表情突变,身旁的劳动明明几个小时前已经嚎叫过了,这一秒也跟着他的好兄弟异常默契地再次鬼哭狼嚎起来:

“啊啊啊啊芋姐,这他妈竟然是我的芋姐吗!!!”

身边一群兄弟劝他注意维持外交官形象,别给祖国抹黑,国庆像没听见似的,和劳动两个人兀自鬼叫了一分钟都不够。

国庆和劳动当年自认为和阮芋关系很亲近了,可她一走就宛如人间蒸发,彻彻底底断了联系,他俩心里多少有些怨怪,后来发现阮芋竟然和萧樾也没有联系,他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阮芋听到熟悉的破锣嗓又在耳边嗷嗷叫唤起来,欢声混杂笑语,五年多的光阴好像一瞬间倒退回起点,她又回到一中教学楼CBD中心街上,身旁青涩的少年少女来来往往,雪白的校服反射阳光,真真拉着她和许帆聊隔壁班谁谁谁的八卦,她们在前往水房的路上迎面撞见三个身量高挑的少年,其中两个人非常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恨不能当场喊个秦腔,个子最高的那个手插在口袋里嫌弃地睨着他的两个傻缺舍友,目光落到阮芋脸上时,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动了动眼皮就算打过招呼。

……

不知谁的啤酒罐不小心倒到桌上,哐叽一声,将阮芋的思绪从陈年的回忆中无情拔|出。

阳光消失了,雪白的校服消失了,教学楼走廊消失了,少年少女长成独当一面的大人,曾经最耀眼的那个少年,也彻底消失在她生命里。

劳动和国庆看着大大咧咧,实际都很有心眼,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家坐在一块聊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愣是没有提到一次唯一不在场的那个好兄弟。

但是在场的总有几个不了解情况的,况且阮芋消失了这么多年,就算有些人曾经了解情况,现在可能早就忘了。

一个人只要足够牛逼,就算他不在场,场上也处处是他的身影。

阮芋听到有两三个男生在聊萧樾投资过的创业公司。萧樾很有钱,阮芋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不过几年过去他的有钱程度似乎翻了好几番,这些钱大部分都不是他一个学生能挣来的,据说萧樾高中毕业后几乎不再回宁城的家了,和父母的关系也越来越生疏。他父母都是鼎鼎有名的企业家,尤其是他母亲,做连锁商超生意,手握巨大的现金流,这几年分店开遍海内外,公司市值水涨船高。不知道他父母出于什么心理,有传言说是因为愧疚,自从萧樾成年,他们就把手头上的资产大笔大笔转给他这个唯一的孩子,具体有多少钱没有人知道,萧樾平常也没有任何奢侈的爱好,就像普通学生一样学习搞科研,直到他升大三那年,有个比他大两级、同专业关系不错的学长毕业后要创业,当时创业环境不好,到处找风投找不到,萧樾应该是参与了那个创业项目的初期规划,但他学业未尽,不能出太多时间精力,于是他出了一大笔钱,七位数,反正放在银行卡里也是发霉,干脆拿出来投资他认为有前景的项目,这个创业公司就靠着这笔钱渐渐盘活,加上创始人非凡的头脑,两年过去,如今已经壮大成业内独角兽。这两个同学谈论,只等财务周期足够,再过两年,这家独角兽公司肯定要上市了。

这时有另一个人加入话题,阮芋竖着耳朵听,这个同学似乎也是A大信院的,和萧樾很熟。他说那个创业的学长不仅要萧樾的钱还要萧樾的人,说等萧樾博士一毕业就把他聘过去做算法科学家云云。

什么学长这么牛逼,股东给你钱你还要拉股东去卖命。

阮芋恨不得把耳朵贴到他们脸上。

她一只手佯装闲散地搭在桌沿,身体微微倾向声源处,碗里的菜半天不吃一口,早就放凉了。

另一只手垂在身侧,隔壁的许帆突然拿手肘撞了她一下,阮芋浑然不觉,过了一会儿,许帆又猛怼了两下她的腰,阮芋才一激灵,从全神贯注的偷听状态中抽回神志:

“干嘛?”

“劳动出去了……”

“哦,他出去就出去呗。”

“我还没说完。”

许帆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压低声音,

“他去楼下接萧樾了。”

“哦。”

阮芋随口应了声。

片刻后。

“什么?”

阮芋像是才回过神,细长的睫毛剧烈地颤了颤,“不是说不来了吗?”

许帆:“谁知道,也许实验室的事情搞定了吧……”

她话音未落,斜后方的铁质楼梯上传来一串平稳沉着的脚步声。

他们桌的位置紧临二楼观景围栏,阮芋背后就是一片低矮的绿植,越过一道铁艺围栏,下方是酒吧舞台,有乡村歌手抱着吉他,坐在清冷而缱绻的灯光中悠然吟唱。

劳动走在前头,拾阶而上,路过的美女巧笑嫣然和他打招呼:“嗨,帅哥。”

劳动朝她礼貌地笑了笑,没说话,很快擦肩而过。女人的视线于是落在他身后那人脸上,刹那间似是被魔法定住身体,连调笑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眼睛能动,夸张的睫毛上下翻动,不敢相信现实中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忽明忽暗影影绰绰的光线中,男人从楼梯遮掩处走来。

阮芋没有一直盯着那边看。

但她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每个细胞都在身体里鼓噪,他来了,她最想见也最不敢见的那个人,现在来了。

记忆中最后一面是在宁城她家楼下,少年身染红漆,落魄又痛苦地站在她身旁,就此仓促一别,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更何况流年翻覆,时过境迁,曾经那个少女已经长大成年,却依然紧紧蜷住手指,屏住呼吸,惶惶撞撞地等待着回忆和现实在眼前重合交织成那道深刻的、从未离开她脑海的身影。

国庆给萧樾腾了他和劳动中间的位置。

阮芋终于松开攥得发麻的手,抬起眼睛,和那道久别的漆黑视线不期而遇。

耳边充斥着状况外的同学们的寒暄和奉承,楼下歌手唱起《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略显沧桑的声音混杂着杯盏碰撞声、嗡嗡聊笑声与喁喁低语声,阮芋张了张嘴,从干涩发痒的喉间挤出艰难的一个字:

“嗨。”

“……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

远在世界尽头的你站在我面前……”

凭借阮芋对从前那个萧樾的了解,他应该是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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