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昨日今朝/过期的守候(33)+番外

他看着我,身後是褐色的狰狞礁石,和蔚蓝色的温柔的大海。海风腥咸刺鼻的味道直冲入我的鼻腔。我听见新饲主又说:“要是你也走了……”也是,要是我也走了,除了旧照片,谁会记得你们年轻时候的模样。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还不能死。这麽多年了,我的脑子里装着一本厚厚的相册,这一抽屉的旧事都是照片。有些照片新饲主没看过,有些照片老饲主也没看过,我真想把它们一一翻开,一一地指给他们看:你看,这是老饲主那时候的样子,他表面上说见了你不高兴,其实早早地就爬起来洗脸梳头练肌ròu,他买菜就挑你喜欢吃的,给你热饭热菜每次都烫了手。你看,这是新饲主背着你的模样,你没醒来的时候他天天晚上握着你的手趴在c黄边哭,只要你一转过身他就开始偷偷看你,他给你养的花花糙糙浇水,他买菜光挑你吃了好的,给你做饭也总是烫伤了手。

我看着新饲主站在沙滩上,手里拿着一个鹅黄色的鹦鹉螺,小心翼翼地贴住耳朵,听里面呜呜的波浪声。真傻,他身边就是海浪的声音,他还要听什麽呢。

我一步一步挪到他脚边,被太阳一晒,眼皮越来越沈,越来越提不起力气。我要是死了,还有谁来记得。

有人晃着我,着急地喊:“富贵,富贵!”

过了一会,那人又说:“原来是睡着了。”

我被扛起来,放进车篮里,随着单车颠颠簸簸,又回到了原点。我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说不定哪天睡醒来一睁眼,老饲主又回来了,我们会活着相见,那时他风华正茂,我也老而弥坚。

我总在想,我上辈子一定是棵摇钱树,别人排着队过来,摇一摇枝干,我就哗哗的抖落一枝桠的铜板,至於这辈子更是绝对的招财猫,只要沾过我的仙气,终有一天都会大富大贵。身边这个西装革履的家夥自不必说,我一发功,连老饲主也不能幸免。

那是几个月後的下午,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新饲主带着我,透过车窗偷偷看过一眼老饲主──他不知道回来多久了,从车前衣着光鲜地走过去,眉目清朗,生气勃勃。我仿佛闻到了茉莉树开花的香味,一下子精神抖擞,在车子里拼命地挠我现在的饲主:“怎麽不追上去?”新饲主眼神异常专注,在全暗的驾驶座上静静地看着他走过去,只是这样静静看着,脸上就柔和的能滴出水来,他辜负了组织上对他的殷切厚望。

新饲主半天视线才落回我身上,企图把我赶回座位:“富贵。”我还趴在车窗上,一张胖脸在玻璃上挤得变了形,好半天才顺着玻璃滑下来。我跳到他膝盖上,用两只前爪捧起他的爪子。去追吧傻瓜。

新饲主愣了好久,才说:“富贵?”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轻轻地问我:“出什麽事了。”去追吧傻瓜,我把我一生的幸运都借给你。

果然,没过多久,新饲主就失踪了。我落到医生手里,这一段日子恶梦似的,可他对我不好,我能十倍百倍的还回去,我在他c黄上撒尿,枕头底下拉屎,弄翻他放在笔记本电脑旁的水杯,好不容易把他折磨的打电话求助。听那他那意思,终於要把我转手送人了,我面上欢欣鼓舞心里幸灾乐祸,谁欺负我们老年人就得剥掉他一层皮!我被医生装进笼子里面,被这医生一路关着,坐了很远的车,然後进了一家咖啡店。医生把我放在桌子上,我被冷气裹着昏昏欲睡的时候,看见有一个人推门进来,另一个人守在门外,在咖啡的苦味里我闻到满店茉莉树和橄榄的香味。

我猛一抬头,看见来人咖啡色水果硬糖似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闪闪发光,那张脸远远看去像个白枣,近看了像剥壳的鸡蛋,说起话中气十足抑扬顿挫好比唱歌。医生问:“是你啊。郁林呢?”

“就在门外,替我拎东西呢。”

我心跳如鼓,从看到来人的第一眼开始就喜形於色不屑於掩饰,新饲主果然不rǔ使命,不愧是跟了我!那个人把我从笼子里掏出来,一边掏一边说:“你这只坏猫,有本事再来咬我啊。”我狠狠地瞪着他,尖牙利齿都在蠢蠢欲动,又有些舍不得。

如果我不只是猫,我想抱抱他。

他过了好一会,才低低笑起来:“富贵,你抱松一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_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