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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风华(13)

作者: 悍刀客 阅读记录

房内到处弥漫着浓重的药苦味,再加上四角都摆放着燃火的炭炉,猛地一进去,沉闷得让人有些难以呼吸。

顾九走到床边,看到了这位昏睡的定远侯。

面色惨白,眼眶凹陷,容若枯槁,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顾九弯下身,伸手搭在岑庆的腕处切脉。

片刻,顾九稍稍加重力道,指腹下才感受到一阵轻微搏动。

脉位较沉,脉象细涩虚弱。

“气血凝滞,下元久亏,”顾九看着岑庆那张枯树皮般的脸,“这是肾虚啊。”

可当她又去摸其他几处脉位时,不由地皱起了眉。

怪哉。

顾九收回手。

长时间纵欲,精元亏空,肾虚。

得知岑淑琴不见,气急攻心病倒,再加上经常酗酒,生活习惯不良,导致肝火郁结。

这些似乎都能说得通。

但看岑庆的面色,病情似乎比脉象更严重些。

顾九离开房间后,借口想亲自给侯爷煎药,让婆子带她去了厨房。

她随手拿了一包药,捻起里面的药材。

黄芪、熟地黄、酒萸肉、白茯苓、夏枯草、菊花......清热泻火,补血补气,也都对症。

顾九将药倒进陶罐后,一边给炉火扇着风,一边琢磨问题出在哪。视线无意掠过某处,顾九动作一顿。

不远处的灶台上,还有一包药材。

顾九走过去,拆开,用手指拨了拨里面的东西。

紫石英、淫羊藿、菟丝子、当归、熟地黄、枸杞子、炙甘草。

这是暖宫助孕的方子。

“小娘,这不是侯爷的药。”

一个烧火丫鬟见此,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去。生怕顾九一个不小心把那包药一同倒进陶罐。

顾九心想,你家侯爷又不用生孩子,自然不是他吃的东西。

顾九把药包递给这丫鬟,随口问道:“那是谁的药?”

“是我的。”有人轻声道。

顾九循着声看去,田氏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第9章 鬼新郎

“顾娘子莫要妄自菲薄。”

田蕙芝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烧火丫鬟,偏头嘱咐:“备些三哥儿爱吃的,他今日当值,等会儿好给他送去。”

而后她看向顾九,温柔地笑笑:“厨房烟大,咱们出去聊。”

说罢,转身出了厨房,顾九把蒲扇放下,也跟紧跟过去。

“妹妹你应该是清楚的,”田蕙芝细声道,“我......侯府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是我所生。”

顾九有些许尴尬,她没应付过这种事,也不知如何作答,生怕说错了话戳到人伤心处。

不远处有座凉亭,田蕙芝走过去坐在石凳上,湖风拂来,吹乱了她耳边的几缕碎发。

妇人看向湖面,有些出神。

“其实,我原也有两个孩子,”提及自己的骨肉,田蕙芝眼角的皱纹慢慢舒展,“一个女儿,叫灵姐儿。另一个没能出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顾九怔了怔,她从来没听说过田氏还有过孩子。

田蕙芝像是陷入了回忆,眼底溢出一丝挣扎的痛苦:“后来灵姐儿得了天花,没了。我因为情绪激动,不小心摔了一下,肚子里的那个也没能留住。”

“这些年,我一直希望能再怀上,”田蕙芝看向顾九,勉强地笑了笑,“你适才看到的那药,是我向宫中太医求的方子。”

像田氏这个年纪,若是真的再怀上,就算能平安挺到预产期,怕是也得在鬼门关走上那么一遭。

顾九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慢慢道:“大娘子,定会得偿所愿。”

田蕙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抬手擦去眼角的湿意,有些不好意思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今日初见你时,就觉得亲切,”田蕙芝笑道,“一时失语,妹妹莫怪。”

没一会儿,烧火丫鬟过来说饭菜准备好了,田蕙芝起身离开,顾九也回了房间。

她这一路都在琢磨那个灵姐儿的存在。

顾九虽然不清楚灵姐儿去的时候几岁,但总归是个已经落地的孩子。可既然如此,为何侯府这几位姐儿没有她的存在?今日婆子提起这些时,也未曾透露过灵姐儿这个人。

不等顾九深想,梳妆台上被首饰匣子压住的字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今日申时,白云观。”

字迹有些眼熟,顾九想了一会儿,才确定是沈时砚写的。

顾九把字条扔进炭炉。

刚好,可以趁此给她小娘上柱香。

顾九本来想在下午找个时间,去岑淑琴的房间瞧瞧,眼下只能先往后推。

用完午膳,顾九去田氏的住处说明来意。听到顾九要去给生母上香,田氏没有犹豫,让人备了马车,只道让她路上小心。

白云观算是玉清宫的旁支,建在皇城往西的金梁桥附近,恰好毗邻宝相寺。

大宋虽说崇道礼佛,但如今的官家倾向于佛家,而垂帘听政的高太后则更崇尚道教。白云观所建的地方极具目的性,不仅和宝相寺是邻居,出了皇城再往西去,可是被寺庙包围的地方。

白云观建在那里,与其说为了抢香客信徒,不如说是外戚为了和官家争权来得更加确切。

到了白云观,顾九戴上帷帽,去到供奉宋小娘牌位的地方,上了三炷香。等她从拜垫起身时,一个小道士走过来问她需要求签吗。

明月知道自家姑娘最心烦这些,便准备过去拦下,顾九却先一步点了头。

明月诧异地看向顾九:“……九姑娘。”

顾九让明月呆在这里别乱走,随后跟着小道士离开。

小道士带着顾九绕过供奉三清神仙的大殿,来到一处供香客居住的客堂门前。

顾九正打算敲门,流衡从里面走了出来。

“顾娘子,请。”

客堂中央摆了一个四方棋案,两侧放着素色蒲团,此刻沈时砚就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

沈时砚今日穿了一件墨青色圆领祥云文长袍,衬得他的肤色冷白如玉。门户半开,从外面偷偷跑进来的曦光懒懒地浮于沈时砚的半张侧脸,勾勒出清逸俊朗的轮廓。

沈时砚手执黑子,半垂着睫,薄唇轻抿,静思的模样像墨画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顾九不由地有些心神荡漾。

她走过去坐在棋案另一侧时,沈时砚落了子。

两人谁也没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讲起了岑庆的病情。

“我觉得他的病有些古怪,”顾九斟酌着说道,“从脉象上看的确是肾肝出了问题,药也对症。岑庆是正月下旬病倒的,也就是岑淑琴消失的第二天。如今已是二月初,按理说至少应该能调养过来,可我看他的面色却不是如此。”

“当然,也可能是我医术不精。”顾九补充道。

闻言,沈时砚轻轻笑开:“顾娘子莫要妄自菲薄。”

沈时砚问:“顾娘子,可得到有关岑淑琴的一些消息?”

顾九摇头:“大多都与你们说的一般,在白云观上香的时候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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