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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风华(132)

作者: 悍刀客 阅读记录

有官差困惑道:“顾娘子,我们已经瞧过了,这里面都是腌制好的咸菜。”

“我知道,”顾九仍是重复道,“把它砸开。”

那官差不再犹豫,找来铁锄,对着缸体用力一挥,随着陶片破裂的声音,藏在腌菜缸里面的东西一涌而出。

酸腌的咸味和腐烂的腥臭,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地掩住口鼻。

陶缸底部的位置卡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板子,正好把缸体分割成两个大小不一的空间。上大下小,木板之上放着普普通通的腌菜,而木板之下,是一堆糜烂发臭的尸块。

其中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格外显眼。

正是消失不见的袁彪。

众人看得胃里一阵排山倒海,有的人实在撑不住了,慌忙跑到墙角处呕吐起来。

顾九从官差手里拿过铁锄,屏住呼吸,来回翻动尸块。

半响,她将铁锄扔在地上,淡声道:“少了。”

楚安偏过头,不敢往那堆东西瞅去,竭力遏制那股住涌上来的恶心感:“什么少了?”

顾九看他:“这些尸块显然拼凑不成一个人。”

楚安毛骨悚然:“那还能藏哪?”

顾九眸色暗了暗,却是忽然话锋一转:“楚将军,你可以带人去抓捕袁同了。他这会儿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所以并不会逃。”

楚安求之不得,赶紧领着几个官差离开这里。

顾九和沈时砚也相继回到前院。

灵奴还站在原处。

顾九从后院出来后,灵奴连忙迎了上去:“贵人,我刚才听见有东西碎的声音,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九不答,只道:“贺儿的尸体如今正在府衙,你与我们一同回去吧。”

灵奴惨白着脸,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顾九留下几个官差守在袁彪家,一是为了收拾那堆尸块,二是为了应对袁同回家的情况。

临走时,顾九脚步顿在院门口,扭头看向了那只被拴在树下的大黄狗。烈日当空,她却遍体生寒。

大黄狗耷拉着脑袋,精神颓靡,露在外面的肚子却有些肿胀。

......

如顾九所猜的那般,袁同并不知晓事情已经败露,楚安赶在天色彻底暗下之前,将人捉至府衙。

幽暗的刑房内,顾九将所推测的一切悉数说出。而面对如山的铁证,袁同没有任何辩解。

与往日一般,袁同在亥时末左右关了布铺,然后匆匆出城,赶回了袁家村。

不远处的瓦砖房亮着烛火,他累得满身是汗,只想赶紧回家冲个凉水澡。

还不等他加快脚步,却瞧见袁彪从里面走出来,摇摇晃晃的,怀里还抱着号啕大哭的贺儿。

他心中一紧,立马猜到那个狗改不吃屎的老畜牲又撒酒疯了。

袁彪扶着墙壁,没走两步便停了下来,暴躁地掐住贺儿的脖子,骂骂咧咧地让小孩儿闭嘴。

醉鬼手上的力道没个轻重,袁彪掐住贺儿的同时,哭声便戛然而止。

从院子里透出的几缕光线照亮了小孩儿胡乱挥舞的四肢,他意识到要出事,连忙跑过去。一时情急下,他没看清能脚下凹凸不平的小道,狠狠地被石子绊了一跤,整个人跌倒在地。

等他爬起来,再冲过去推倒袁彪时小孩儿已经没了呼吸。

看着倒在地上哼哼啊啊的酒鬼,和贺儿安静不语的尸体,他想到了惨死牢狱的母亲,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一气之下,骑到袁彪身上,掏出用来防身的匕首,狠狠地刺进袁彪的咽喉里。

一击毙命。

袁彪甚至没来得及反抗。

袁同神情有些麻木:“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浑身是血,没了呼吸。”

他道:“杀死袁彪之后,我为了掩盖罪行,便将他先拖至墙角处用杂草掩盖,再偷偷溜进家,找来棉衣穿上,然后抱着贺儿赶往秦郎中那儿,为的便是让瓜农记住这一幕。”

袁同像是老了十几岁,声音沧桑干哑:“我把贺儿埋在山上后,为了让人误会是袁彪畏罪潜逃,便故意在后山留下摔倒似的滑痕。等我再回到家,就开始处理院外的尸体。我在外面一直等到后半夜,等到灵奴出去找袁彪和贺儿时,便趁此机会将袁彪肢解,塞进腌菜缸里。”

“后来官府的人来了,我担心事情败露,就想赶紧把尸体处理了。”

说到这,袁同看了眼顾九,继续道:“你撞见我搬动腌菜缸的时候,我就已经处理了一部分。至于剩下的,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楚安皱着眉,眼神复杂:“他可是你亲爹。”

闻言,袁同麻木不仁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嘲弄一笑:“可他在打我和我母亲时,又何曾想过我是他亲儿子?我母亲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看着袁同眼底抑不住的讥讽和恨意,顾九有些许出神。

常言道,血浓于水。

可这天底下,并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很快,顾九便收回发散的思绪:“那你和灵奴是怎么回事?”

袁同神色僵住,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我听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九直白道:“袁彪既然不举,那灵奴就不可能怀孕。”

她直勾勾地盯着袁同:“半月前,与灵奴同房的人是你?”

袁同脸色发灰,紧闭着嘴,不说话。

顾九眸色冷然,仍是继续质问:“你们是两情相悦?还是你自己胆大包天?”

袁同被锁在刑架上的双手动了下,却古怪地笑了笑:“她那么好看,是个男人都喜欢。喝多了酒,把持不住罢了。”

顾九冷下脸:“这事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就相当于把她往死里逼!”

袁同却道:“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顾九气急:“你这般行径,与袁彪又有何区别!”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袁同咧嘴笑道,“要怪,就怪袁彪那个老畜生吧。”

......

三人从西狱出来后,顾九嘴里念叨个不停,眼底冒火。

“歪理,净是歪理!”

楚安用手给她扇风:“好了好了,别气了,既然知道是歪理,你做什么还与他计较。”

沈时砚轻声道:“那你可想好要不要将此事的真相告知于灵奴?”

顾九的注意力立马被这个难题牵住,苦恼地叹了口气:“我怕要是说了,她想不开啊。”

“也对,”楚安点点头,认同道,“没了丈夫,又没了儿子,再得知——一般人哪里受得住这冲击。”

说曹操,曹操到。

顾九正纠结着,抬眼却望见灵奴正往这边走来,不由停在原地。

灵奴眼睛红肿,显然是已经得知了袁彪和贺儿死的真相,她声音哭得沙哑:“贵人,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与同哥儿说几句话?”

“你与那个小——”

畜生。

顾九顿了顿,想到袁同毕竟是为了想救贺儿才杀的袁彪,便看向沈时砚。

沈时砚只一笑:“我说了,此案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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