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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风华(165)

作者: 悍刀客 阅读记录

吴知州点头。

顾九忖了忖,问道:“现在离卯时三刻还剩多少时间?”

邸店中的伙计道:“应该还有一刻钟。”

一刻钟。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吴狱卒,难于上青天。

顾九看向吴知州:“选择权在你。”

吴知州不善道:“你什么意思?”

顾九道:“这么短的时间,又是在毫不清楚对方来头的情况下,找到你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现在唯一比较保险的方法,就是按照这人说的做。”

吴知州立即跳脚:“还说不是你!”

顾九烦躁道:“你爱信不信。”

她把信扔在旁边的桌案上:“你若是信不过我,我任你调查,但是若因此耽搁了时间,导致你儿子被害死,这笔帐,你可别落在我头上。”

说罢,顾九让人拿来一炷香,折半点燃:“一刻钟。”

吴知州怎么敢以他儿子的性命来冒险,铁青着脸,沉思半响,终于从牙齿间挤出一个字:“好。”

他嘴唇蠕动着,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陈述着吴狱卒的罪行:“他……虐杀仆役。”

顾九既不说话,也不去质疑,坐在桌案旁,悠闲地看着吴知州。

然而殊不知,她搁置于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

是谁?

吴狱卒的仇人?

不知为何,她心底升起非常强烈的不安感。

吴知州盯着那半根燃得正旺的香,神情紧绷:“虐杀……囚犯。”

顾九点了点桌案,提醒他:“别忘了昨晚的事情。”

吴知州却迟迟没再开口。

谋杀朝廷官员,必定是死罪一条,甚至还会牵连一整个家族。

半炷香,越来越短。

顾九紧抿着唇角。

她是希望吴狱卒能罪有应得,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香还剩一寸时,顾九怒道:“你是要你儿子死吗?!”

“哐当”一声,吴知州手里的刀掉在地上,胳膊发颤。

“他还杀了……陈县尉。”

与此同时,那半炷香彻底燃尽。

然而,还不等顾九悬在嗓子眼的心重重落回去,一道凌厉风声袭来,流衡反应极快,当即拔剑,金属相接时所发出的铿锵,刺入耳内。

顾九忍不住蹙起眉。

流衡想要出去查看情况,顾九却叫住他:“那人既然敢来,想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捡起地上的箭矢,楚安看了眼,沉声道:“应该是□□。”

寻常弓箭所用箭矢要比这个长得多。

顾九解开绑在上面的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两个字:审判。

顾九顿时宛若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寒意蔓延至骨骸,穿心而过。

而吴知州一把夺过纸条,紧张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照他说的做了吗?我儿子呢?”

顾九沉默一霎,慢声道:“绑走你儿子的人,是这四起命案的凶手。”

吴知州当即愣在原地,面上血色全无:“他......他抓走我儿子做什么?”

顾九缓缓吐字:“审判。”

审判他的罪行。

顾九死死地攥紧拳头,浑身紧绷。

她明白过来了凶手此举究竟是何意。

那人是在告诉她,律法制裁不了罪恶,只有他能。

那他又代表谁呢?

顾九想到了那四个人的死。

他代表另一种罪恶。

以恶制恶。

以暴制暴。

这就是他想要说的话,也是他口中的审判。

顾九倏地站起了身,望向外面的天色。

已是天光大亮。

她心中不安,忙问楚安:“我派去凤凰山盯梢的人还没回来吗?”

楚安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应该是回了衙门,或是在驿馆等着呢。”

他顿了顿:“你别着急,我去瞧瞧。”

楚安走后,顾九便又将视线落到吴知州身上,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多岁,眉眼间尽是沧桑和疲倦。

还有担忧和恐惧。

顾九抿了抿唇:“吴知州,我们进去说话。”

待他们上了楼,顾九让流衡在房间外面守着。

吴知州有气无力道:“你还想干什么?”

吴狱卒落到那个凶手手里,肯定是凶多吉少,而眼下衙门还没查到那人的身份,想要救回他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顾九看他:“或许还有机会救你儿子。”

吴知州冷笑一声:“你们至今连凶手的脸都没瞧见过,还怎么救?”

顾九不理会他这话里的嘲讽,只道:“你可见过四名死者中的弘敏和尚?”

吴知州神情微变:“见过。”

起初各个县衙查不出凶手,这命案自然就交到了河南府,等河南府查得也是毫无头绪后,这才上报给大理寺。

顾九看他:“那你认识他吗?或者说,你见过他吗?”

吴知州却避而不答:“你问这些做什么?又与我儿子没什么关系。”

顾九道:“但这可能与凶手有关系。”

吴知州愣住。

顾九提醒他:“想想你儿子。”

过了好半响,吴知州才缓缓回过神,慢吞吞道:“认识。”

顾九神色一凛:“是不是二十年前参与过西征的将士?”

吴知州道:“是。”

顾九道:“这么说,你也是了?”

“是。”

默了会儿,顾九才问道:“所以二十年前的西征中,是不是出过什么事情?”

结合凶手的行为和意图,顾九试探性地问:“比如说,有人犯了军法,却没有被惩罚?”

吴知州却是矢口否认。

他道:“军队中有人触犯军法,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而且时隔二十年了,我又怎么能事事记得清楚。”

顾九察觉出吴知州对于此事的抗拒,她抿了抿唇,决定换一种问法:“那你听过‘秦行知’这个名字吗?”

吴知州摇头:“没听过。”

顾九不死心:“秦姓的人呢?”

吴知州怔了怔,却是反问道:“你既然问我西征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当年率领援军的将军姓秦吗?”

这次轮到顾九愣住了。

她唇瓣动了动,似是觉得此事出乎意料,但不知道因何原因,又觉得在意料之内。

“我不清楚,”顾九想起了秦行知之前的话,问道,“那秦将军是西京洛阳人?”

吴知州道:“是。”

此事但凡稍一打听,便能知道。

顾九拢起长眉:“他当年获斩一事是不是另有隐情?”

吴知州叹了口气,只道:“当年率领援军的人是他,援军没能赶到灵州城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还能有何隐情?”

顾九道:“那你可知道秦将军有没有后人?”

吴知州原本想要摇头,但又想到了什么,终还是点头。

他略一迟疑道:“但至于那孩子是不是还活着,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当年秦理——也就是秦将军,他因支援不力获斩之后,却仍是没能扼制住百姓们的怒火。秦理死后,人们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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