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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风华(23)

作者: 悍刀客 阅读记录

最后,灵姐儿淹死湖中,田氏腹中的孩子也没能保住。当时岑老太太还尚在人世,她手段精明狠辣,为了避免东窗事发,便将府上知道真相的仆从找牙婆子发卖了。凡是留下来的,自是府中老人,都守口如瓶,对此事只当从未发生。

而灵姐儿和那未出世的孩儿,岑庆则对外声称一个得了天花烧了,另一个是田氏不忍悲痛滑了胎。

自此,田氏再无身孕。

至于田氏那个青梅竹马,后来被岑庆找人划破了脸,割了子孙根,被迫从殿前司转职到皇城司。

听完这些,顾九恍神片刻,隐隐明白过来田氏往日待自己的情分,虽是掺了假,但许是也夹杂了些同病相怜。

同样都是被家族抛弃的人。

她正出神间,沈时砚出声问道:“你为何怀疑到她头上?”

顾九抿了抿唇:“紫石英。”

岑庆落得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不是因病,而是中毒。

作者有话说:

终于,“鬼新郎”接近尾声哈!

第16章 鬼新郎

“王八蛋,我就不该……信你!”

顾九将刚入候府第二日在厨房遇到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她回忆道:“当时那包药材确无问题,其中的紫石英可治心腹欬逆邪气,暖宫助孕,可这东西却也是寒食散的主要一味药材。”

有医书记载过寒食散有祛病强身的疗效,食之,身轻欲仙,神清气爽。但此物药性燥烈,若久服,毒素会逐渐侵入五脏六腑,致使肾脏衰竭,精魂具消。

顾九道:“之前我听到田氏说她懂些岐黄之术,这便就合理了。她为了避人耳目,应是以其他病症为理由,借机拿到配置寒食散的药材。岑管家说,岑庆每每醉酒时意识不清,甚至有疯癫之像。可若不是酒呢?而是他服用了寒食散。”

“服用寒食散应以冷食热酒来散发体内毒素和燥热。凛冬寒春,人们大多食以热食,而酒性本烈,有人喜温,有人喜冷。我猜,岑庆应是后者。田氏借以酒气掩盖岑庆虚步若浮和意识不清之态,寻常人很难察觉异常。”

“久此以往,毒入脏腑,神仙难医。”

楚安有些难以置信,毕竟田氏的好心肠和好脾气是汴京出了名的。

他不禁道:“可这也只是你的推测,万一她真是为了怀上孩子呢?一个正妻膝下无子,是要被人耻笑的。”

“今日我去白云观是她提议,”顾九沉声道,“还有她特地对我提起她两个孩子的死,从不详细盘问我的出行,有意无意地给我提醒,以及岑管家的断指。”

“最重要的是白云观,”顾九缓缓道,“她那个毁容的青梅竹马何峰,这人是驻守在白云观的皇城司使。”

-

顾九回了趟候府,她直奔之前田氏与她说话的湖心亭,果然看到田氏正坐在那儿,怔怔地看着湖中心。

顾九慢慢走过去,坐在田氏对面。

田氏回神,见来人是她,笑了笑:“怎得过来了?”

顾九静静地看着田氏,缓缓开口:“大姐儿长什么模样?”

田氏愣了一下,而后道:“大姐儿如今已嫁为人妇,你若是想认识她怕是不太方便。”

“大娘子,我说的是灵姐儿,”顾九顿了顿,注意到田氏脸上的错愕,继续道,“她真的是得了天花吗?偏偏是和胭脂姑娘一样的病。”

田氏不自然地笑笑,正欲开口,偏听顾九又问道:“岑四娘子死时知道是你算计的她吗?我来侯府的前夕,去我院中的黑衣人是何峰?从那时起你便知道我和宁王殿下相识罢。还有清秋的尸体,何峰驻守在白云观,想藏匿和搬运一具尸体应该不是件难事。”

最后一问。

“你有多恨岑庆?”

田氏面上血色消失殆尽,看着顾九的眼睛,她紧绷的肩膀缓缓垂下,断了线的泪珠从眼眶滚滚而出。

“恨不能食其血肉!恨不能抽筋扒皮!恨不能他死后暴尸荒野,任畜牲分食!”

田慧芝陡然尖叫,她愤怒地将石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发泄积压多年的怨恨,浑身颤抖。

清脆的撞击声下,支离破碎的碎片被寒风吹动,轻轻摇晃,锋利尖角泛着冰冷的光泽。

“他毁了我的一生!他毁了我!”

顾九心口有些闷,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可岑四娘子是无辜的,你不该找人凌虐她嫁祸给岑庆,更不该杀了她。”

田氏满目凄然,捧面痛哭:“琴姐儿是个好孩子,是我对不住她。”

暮色灰茫,淡薄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触不可及的云层中。隐隐约约,顾九听到从远处传来一叠铿锵有力的马蹄声。

顾九起身走上前,递给田慧芝一方手帕,轻声道:“慧芝姐姐,谢谢你。”

白日里田慧芝嘱咐顾九戴上帷帽,是因为清楚她不会久留候府;是因为顾虑日后岑家倒台,世人识得她的面容和过往,用风言风语戳其脊梁骨;是因为明白顾家无人会护她;

声落,开封府官差纷沓而至,将侯府众人如数羁押。

流衡手拿木枷锁,走到顾九面前,低声道:“顾娘子,得罪了。”

顾九隔着晃动的人群,望向不远处站在半月拱门旁的沈时砚,点点头,配合地抬起双手。

沈时砚要抓的不仅是岑庆,更是整个定远侯府。官家容不下高太后,自然要断其臂膀,砍起根枝,而岑家就是官家在朝廷纷争中的磨刀石。

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顾九被单独带到西狱一处偏僻的牢房,待囚窗外孤月高悬,四周死气沉沉的寂静终于被打破。

有人打开拴在牢门上的铁链,手里端着一杯酒。

“顾娘子。”

顾九接过酒盅,问道:“我身边的丫头呢?”

“顾娘子放心罢,王爷都已安排好。”说罢,官差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户籍和路引,交给顾九。

顾九接过,仔细检查了一番。

从此,无论是户籍还是族谱,她和顾家都没有半分干系。这世上也不再有顾家九姑娘顾钰清,只有江陵府顾九。

这就是她和沈时砚的交易。

顾九帮他查案,而待事情结束,他替她准备好户籍变更和假死两事。毕竟,明面上她仍是岑庆娶进门的平妻。候府被抄家削爵,殃及全族,她身为“岑家人”也逃不掉。

没人护她,她就自己给自己谋万全后路。

顾九收好户籍和路引,又把假毒酒置于鼻尖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一饮而尽。

她正欲把酒杯还给官差,好躺在地上装死,意识猛然一沉。

顾九用力摇头想保持清醒,然而身子却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她俯身扶住旁边的桌椅,勉强地撑住身子,恶狠狠地看向官差,却见那官差诡异一笑,低声道:“顾娘子,您走好。”

顾九只觉得浑身血液气得倒流,寒意肆虐,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在心里将沈时砚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王八蛋,我就不该……信你!”顾九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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