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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风华(33)

作者: 悍刀客 阅读记录

沈时砚命人将李氏放下,让仵作验尸,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得了结果:李氏应是今日凌晨上吊身亡。

仵作双手递上一张薄纸,禀道:“王爷,这是从李氏怀中发现的……”

仵作看了一眼冷汗涔涔的王常景,继续道:“遗书。”

见沈时砚接过纸张,顾九和楚安都不由自主地凑上去。但无奈顾九身高有限,仅到沈时砚胸口的位置,为了看得更清晰,只能微微踮起脚尖。

然而不等她看清第一行字,忽然见那薄纸慢慢往下降,顾九的脚跟也随着下落,稳稳地踩在地面上。她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一眼沈时砚,却见他神色平静,目不转睛地浏览着薄纸上写的东西。

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只有寥寥数行,但语意表达明确:昨夜,李氏被王常景逼着与他一同残害邵贾和那位不知名姑娘,事后不忍愧疚和良心折磨,故而自缢请罪。

顾九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口的王常景,他浑身上下都在透露着惴惴不安的惶恐。她思忖片刻,抬步往房间里侧走去,四处翻看,从床榻枕下找到一个账本。她简单翻了翻,对沈时砚轻轻点头。

字迹对得上,那遗书确实是李氏写的。

沈时砚把遗书交给楚安,命人把李氏和王常景先带回府衙。

王常景身子晃了晃,苦喊道:“王爷,王爷明察!下官真的没有杀人,那大火和下官没有半分干系!一定是那贼人陷害下官。李河,是不是你?你个心狠歹毒的畜牲!”

李河一直站在门外,他脸色苍白,似是被李氏这吊死的模样吓到了。

沈时砚走到李河面前,问话:“你昨日在哪?几时看到阁楼失火的?”

李河弯腰道:“约是丑时五刻左右。当时小人正在帮东家修屋顶。”

顾九好奇道:“这么晚了,修什么屋顶?”

“小人的东家是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妇,昨晚小人本来已经吹灯睡了,东家敲门说有野猫踩坏了瓦片,房顶漏个小洞,夜寒天冷,她睡不着,所以就托小人帮忙。”

“等小人修好屋顶正要下来时,远远看到修内司那边突然之间起了大火,然后便急急忙忙跑过去,想看发生了什么。”

三人跟着李河来到他住的地方,院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正拿着编筐喂鸡。

老妇看到李河,连忙招了招手,絮絮叨叨道:“来,小李,帮我喂个鸡,我这腿啊又开始疼了。”

说完,这才将注意力转到其他三人身上,视线在沈时砚身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那衣袍料子,银冠玉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郎君。

李河看了一眼沈时砚,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走过去接过编筐。

“婶子,这三位是开封府衙的贵人,来问问您关于昨晚修内司的大火。”

一听是官差,老妇连忙要跪地行礼,被沈时砚叫住。

他温和地笑笑,解释只是一些简单的问话。

看这贵人面善,又是一副好脾气,老妇倒没那么紧张了,她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大致和李河说的一般无二。

忙活半天,眨眼间到了晌午。楚安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拉着沈时砚和顾九去了一家藏在深巷里的食店吃拨霞供。

店家和楚安熟稔,见他带人来,便直接领着人去了后院。食店伙计手脚麻利地架上铁锅,燃上干柴。

伙计往锅里倒入提前熬制的浓汤,用铁勺慢慢搅动,汤汁的鲜美浓香随着不断升起的腾腾白雾弥漫在空气中。

待汤汁汩汩冒泡,再将腌制好的兔肉放入铁锅,鲜美的肉片在热汤中起起伏伏,颜色逐渐由深变浅,似乎是把汤汁的精华全部吸浓缩进肉纹里。最后再配以提前调好的蘸料,吃得人全身暖意融融。

三人围坐在铁锅旁,烤着火,一边尝着美味,一边聊起案情。

“目前这案件算是解决了,”楚安感慨道,“没想到这般容易,比上个无头女尸案可迅速多了。”

沈时砚却轻轻摇头:“不是王常景。”

楚安手一抖,正要送进嘴里的肉片掉入碗中,他困惑道:“李氏的遗书不就是铁证吗?不然,王爷你把他关进牢狱做什么?”

“谁说我把他关起来了,”沈时砚笑了笑,“我只是让他暂居府衙。”

楚安没明白:“......这两者有差别吗?”

“差别可大了,”顾九放下筷子,解释道,“那封遗书大概是假的。”

说罢,顾九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又让楚安把李氏留下的遗书拿出来,放在一起。

她问:“楚将军可看出什么不同了?”

楚安仔细端详一番,慢吞吞道:“内容不同......可这字迹是一样的啊,难不成是凶手刻意模仿了李氏的字?”

“有可能。”

顾九话锋又一转:“但也有可能这是凶手胁迫李氏所写。”

她手里拿的是今日从李氏账本上撕下的其中一页,上面记录了些日常花销。纸页上寥寥十几个字,却有将近一半的错字。

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有画蛇添足的。

顾九指着那些错字,又指了指遗书,言简意赅:“从李氏的账本来看,她应该不怎么识字。可这封遗书上,却无一处错误,无一处涂抹更改,岂非怪哉?”

楚安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顾九笑了笑,继续道:“不光如此,还有一处疑点。”

“什么什么?”楚安不自觉地凑近顾九,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顾九张了张唇,正要说话,却听沈时砚忽然开口:“身高。”

顾九愣了下,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人,正巧和他投来的视线相撞。

沈时砚抿唇,露出一抹淡笑。

楚安立马挪动木凳,往沈时砚那边靠去:“王爷也知道?”

顾九眉梢一挑,忍不住在心中笑道,沈时砚这是与她争风头吗?

沈时砚道:“李氏偏矮,约在四点五尺往下,吊绳尾端离地约六尺有余,她用来自缢的木凳约一尺,而我观李氏是个小脚,脚长最多不超过七寸。”

“也就是说,假如李氏想要自缢,脚踩那个木凳以便吊绳勒住脖子,是有些困难的。”

楚安抚掌:“对啊,正常情况下谁上吊还给自己增加难度呢。”

末了,他既羡慕又惊叹地看了看沈时砚和顾九,道:“你们两人的眼睛里长了官尺吧。”

顾九摸了摸鼻子,担不起这个称赞:“我倒没王爷这般估量,只是凭感觉目测出这个高度有些奇怪。”

楚安道:“所以说李氏很有可能是被人勒死之后再吊上去的。”

“没错,”顾九点头,“这凶手了解修内司的值守,知道邵贾和王常景发生过冲突,又清楚王常景和李氏的私情,以此来看,可以肯定是熟人作案了。”

楚安摸了摸下巴:“修内司内部的人?”

“这个不好说。”顾九道。

几人吃饱喝足后,回了府衙,准备问王常景一些话。刚下马车,就看到流衡从大门里急匆匆地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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