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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风华(7)

作者: 悍刀客 阅读记录

不等明月说话,顾九一把撩起帷帘,半个身子挡在冯嬷嬷面前,假笑道:“嬷嬷不了解我,我这人有一爱好,就喜欢漂亮脸蛋。这一路山长水高的,嬷嬷也不想我吃不下饭吧。”

明月没忍住,掩唇低笑。

冯嬷嬷脸色铁青,压着火,甩袖离开。

从江陵府沿京西北路行驶,约莫十几日的车程,顾九她们才来到汴京。

马车行至城门缓慢停下,顾九撩起窗牖,看到长龙一般的队伍从城门口往外延伸。一队身着盔甲的士兵正站在城门口,查着行人进城的路引。

轮到她们时,一个士兵检查完路引后,走过来搜查她们的马车。

“今日怎么查得这般严?”冯嬷嬷低声嘀咕。

旁边人压着声道:“宣化坊那出了接连出现两句无头女尸的命案,还都是新妇。”

听到是宣化坊,冯嬷嬷刚要松口气,后半句又让她身子一颤,下意识地瞟向车厢。

顾九察觉到她的眼神,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冯嬷嬷又像没事人一般低下头,走到一边等士兵检查完后放行。

顾九短促地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人神情有些古怪。

无头女尸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等她多想,马车驶入城门,汴京城的繁华热闹一股脑地涌入眼帘。

纵横交错的街市整饬有序,路上车水马龙,房屋鳞次栉比。各种摊贩整齐地分布两侧,叫卖声绵绵不绝,商铺招牌旗帜随风飘扬,有脚店、肉铺、酒肆、绸缎庄、胭脂铺子......

顽童的身影穿梭于各个角落,嬉笑打闹着,不知何为愁云。结伴的行人并肩畅谈,面上恬淡惬意,醉心于游玩赏乐。烟花柳巷中,伴着燕语莺声,乐妓唱着欲语还休的词,绵长的调子藏着九曲长廊般的心绪。茶坊酒肆里,丝竹管弦声此起彼伏,扑鼻勾人的菜香向路人招手,无声诉述着整个世间的嘉肴奇味。

明月见顾九看得出神,不由笑道:“九姑娘可是要移情了?”

顾九“啧”了一声,放下窗牖:“倒还真是我井底之蛙了。”

如果说身为荆湖北路首府的江陵是繁都,那大宋的都城汴京就是华胥之国。

顾府的宅子位于兴国寺桥附近的墩义坊,马车停下,冯嬷嬷在车外喊道:“九姑娘,我们到了。”

顾九掀起车帘,一眼便看到站在黑漆木大门前的人群,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神情不一。

这阵势看得顾九眉梢轻挑,在心里猜测他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毒药,还是炸药。

顾喻领着一众家眷上前,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年未见的庶女,伸出手要扶顾九下车,俨然一副慈父的做派。

“钰清,这一路舟车劳顿,受累了。”

听着这个陌生的称呼,顾九垂下眸,避开顾喻的手,干净利索地跳下马车。

“是挺辛苦的,”她面上挂着不冷不热的淡笑,“那就劳烦爹爹给安排个住处了。”

顾喻的手僵在半空,嘴角的假笑敛了几分。

旁边的常氏见状,连忙道:“九姐儿放心,这自是已经安排妥当。眼下你刚回府,还与你的姊妹兄弟们不熟,来,咱们进去慢慢聊。”

顾九猜出了她的身份,笑了笑:“我原以为大娘子和父亲把我接回来是有事需要我,倒不曾想还真如冯嬷嬷说的那般,是挂念我这个命硬的棺材子。”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变,尤其是顾喻,已然皱起了眉,像是在压着火。

顾九轻轻扫视这心怀鬼胎的一大家子,继续道:“若是如此,还请大娘子和父亲兑现承诺,将我阿娘的牌位供在白云观,我也好回江陵府。”

“你不能走!”

常氏身后侧的一位年轻小娘子忽然开口。

顾九看向她:“我为何不能走?”

常氏一见要坏事,连忙去扯顾兰萱的衣袖,给她使眼色。

顾兰萱瘪了瘪嘴,不太情愿地收了声。

常氏上前拉住顾九的手,柔声道:“是这样,你父亲和我想着你已早过了及笄,却还未待嫁闺阁,所以我们就为你……寻了一门亲事。”

什么玩意儿?

顾九太阳穴重重一跳,气笑了。

且不说这自作主张的决定有多莫名其妙,要真是有好的亲事哪能轮到她。

-

皇宫,徽猷阁。

雕花朱红门顶端,悬着金边黑底的匾额,上面篆刻四个烫金大字“正身明法”,笔势银画铁钩,遒劲有力。殿内,金碧辉煌,两尊鎏金麒麟铜炉各置书案两侧,沉香袅袅,绕梁不绝。

身着明黄龙袍的少年站在案边,垂目执笔,认真地练字。

忽然,一个内侍急匆匆地入殿传话:“官家,宁王到了。”

赵熙猛地抬头,象牙狼毫笔下的字成了一团浓墨。他当即撂下毛笔,忙不迭地走下台阶,然而还没等他出殿,一抹白色出现在视线中。

少年堪堪停止脚步,看到沈时砚的那一瞬,眼眶渐红:“......皇叔。”

沈时砚撩起长袍,要行跪拜礼:“微臣惠州沈时砚,参见官家。”

“皇叔,”赵熙连忙上前握住沈时砚的胳膊,阻止了他的动作,“你我叔侄间,不必这些繁文缛节。”

沈时砚看着眼前少年已逐渐褪去稚气的五官,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是眉峰微展,慢声道:“微臣谢官家恩典。”

两人往殿内走去,赵熙命人搬来椅子,让沈时砚落座。

赵熙问了些沈时砚在惠州的生活,又担忧这路途中可遇到些别的岔子,沈时砚只道平安。

“皇叔这一路奔波劳累了,”赵熙忍住鼻腔中的酸楚,叹声道,“怪朕没用,如今这般年岁却还是需要皇叔的帮助。”

沈时砚:“为官家效力,是微臣职责所在。”

赵熙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沈时砚仅比他年长五岁。少年沈时砚虽贵为亲王,本应离宫自立府邸,但先帝不舍这位幼弟,便留他住在皇宫中,由太子太傅亲自授书,与当时储君的待遇一般无二。

而彼时他生母家世平凡,身子孱弱,待赵熙四岁时就病逝了。后宫又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泥潭,失去生母的呵护,又没有家族撑腰,幼时的赵熙在这偌大的深宫中举步维艰。

后来赵熙有次被其他兄弟戏弄,在腊月寒冬的风雪天被人推入湖中,染了风寒,高烧不止。等他再次醒来,却是在沈时砚的寝殿。身边内侍告诉他,是这位小皇叔救的他,并且恩求官家准许他留在自己身边。

自此,直至沈时砚离京南下,赵熙一直和他生活在一处。

一别七年,如今相见,却多了数不尽的生疏。

赵熙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想破坏这难得的重逢,找了话题:“皇叔前些日子上述江陵府一事,朕已经安排新任官员去处理了。”

两人又关于此事简单聊了几句,沈时砚起身告辞:“官家,微臣刚上任,府中还有宣化坊的案子要处理,就先退下了。”

出了徽猷阁,没走几步,一个老内侍迎面走来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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