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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玉心田上(161)

作者: 昕梨 阅读记录

见若芯背过身去不理他,刘钰不由叹气:“你们这些学医的,是不是有什么祖言圣训,若被别人诊出毛病来,就会受什么奇耻大辱?就如江湖上的那些武士,武艺不行,比剑败了,那些心眼小想不开的就直接抹脖子上吊了。”

若芯原本哭的伤心,听了这男人不知打哪儿想出来的话,竟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她眨着湿润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心道,也真是难为他了,竟替她找出这么个理由来,连她自己都不曾想到。

“你话本子看多了吧,哪有这样的事。”

刘钰也是没办法,她这样哭,他实在想不明白是为什么,都说这怀了孕的女人脾气古怪难伺候,可她怎么闹都行,为何偏爱同那太医较劲。

“笑了就好,爷为了博你一笑,也真是煞费苦心,连说辞替你编好了。”

若芯愣了愣,又看了他一眼,心里怎不明白,她之前各种哄他的话,他根本一个字都不信。

刘钰把她身子转回来,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泪,握紧她的手,突然就变了脸:“孩子好好的,爷自不会追究你为何百般不愿看太医,可若芯,咱们有言在先,你是爷的心里人,你一辈子把爷当傻子哄都不打紧,只一样,不许骗我,你晓得爷的脾气,爷眼里可不揉沙子。”

下意识里,若芯脸上僵了僵,他这样吓她的阴狠神情,她已许久没见过,若是以前,她心里是会怕的,可不知怎么,今日竟一点也不觉的害怕。

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冷冷道:“爷这话说的轻了些,震慑不住人的,二爷该把妾身会落个什么下场一一说清才好,打一顿撵出去?还是直接捏脖子掐死?”

刘钰原就没什么能耐去对付她,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真就霎时破了功,被她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冷声嗤笑道:“哼,好个有恃无恐!”

可她到底是女人,敌不过眼前男人阴狠,刘钰只想了一小会儿,便又将她的手握住:“爷自不会把你怎么样,不如……想想你家里人……”

说到这里,他略停了停,轻轻笑道:“你家里人自然都盼着你好,你说是不是?”

闻言,若芯顿时白了脸,胃里一顿翻腾的又想吐,她强忍住,腾一下站起来,恶狠狠地瞪向这不要脸的男人。

刘钰没去看她,捏了捏眉心,神思颇有些疲累,他方才已经很顾及她的感受,说的十分隐晦了,没想到还是激怒了她,可话说到这份上,不说又不行,真真比他上朝还累。

“你坐下,我没别的意思……”

刚要说话哄一哄她,就听莲心在外轻声喊了一句:“奶奶,到时辰了,该喝药了。”

若芯这会子胃里难受,哪还喝的下那保胎的苦药,见莲心端了进来,索性拿过汤碗,直接摔在地上,转身出去了。

刘钰只觉烦躁,火儿都要窜到头顶了,又强压下去,质问莲心:“她总这样不吃药发脾气吗?”

莲心正在收那摔坏的碗,见刘钰生气,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辩解道:“二爷明鉴,奶奶吃药一碗不曾落下过,也没,没这样发过脾气,对我们更是一句重话都没有,只是奶奶有孕以来,别看吃的多了,精气神却不大好,经常望着一处发愣,一愣就是半天,偶尔拿起笔写写字,还哭起来,还望二爷体谅奶奶有孕,别同她计较。”

合着这女人只对着他一个撒气,刘钰叹了口气,对莲心道:“再去熬一碗来。”

卧室里,刘钰亲自将药端了进来,见若芯和衣躺在床上,还在生气,坐到床边推了推她:“你发什么脾气,连药也不吃了。”

他似是耐性用尽,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若芯没再拿孩子赌气,坐起来,从他手里夺过药,一口灌了下去,见身边没丫头伺候,便喊莲心。

莲心忙从外进来,知道若芯喝了那药嘴里会苦,从桌子上端了盘蜜饯捧到她面前。

若芯皱着眉,从盘子里捡了一小块儿蜜制梅子就往嘴里塞,苦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刘钰见状,怎不心疼,接过淳儿递上来的茶要喂给她。

若芯方才的药灌猛了些,嘴里便苦的厉害,偏还想着同他赌气,撇过脸去就不吃那茶。

刘钰可不敢再惹她了,赔着笑哄道:“祖母从小便教导我们要体会女子不易,怀胎十月,一朝分娩,都不是易事,瞧瞧这吃药的辛苦样子,爷都要心疼死了,是爷不好,方才说了那不该说的混账话,若芯,你大人大量,看孩子的面儿,就别同爷计较了。”

她其实早冷静下来,后悔方才不该呈一时口舌,同他针锋相对,刘钰既给了她台阶下,她也不好再端着。

“我不想看太医,不过是存着小心思,想让二爷多陪着我,二爷不放心孩子,自然会抽出空儿来多看顾我些,我总不能直愣愣同你说,说外头的正经事别管了,只陪着我罢,传到老爷太太耳朵里,怕不会骂死我。”

刘钰真就仔仔细细想了一回,若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学会了这些哄他的手段,明知是手段,可他偏就受用的一点也不想拆穿她。

他依着她哄他的话,抱她进怀里,应道:“你安心,爷日日都陪着你。”

虽闹了一回,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就像刘钰自己说的那样,若芯又开始拿他当傻子哄了,也不知是因果循环还是命中注定,他偏就爱吃她这一套,抱着她又心满意足的甜腻起来。

——

许太医从刘府出来后,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他这一趟来,可真是……

大户人家为了绵延子嗣,常有些非常手段,有那小妾身子不宜生养偏又怀了孩子的,家里主君,便会想要把孩子喂大,至生产时,孩子自然无碍,可母体却九死一生。

可这种事情实在有损阴德,没有哪家愿意摆出来明说,到最后只有一句难产而亡,草草了事。

许太医再不敢深想,他回头看了看刘府正门上那块黑底描金的牌匾,摇了摇头,倒没想到,刘家这样的簪缨之家也会有这样的污糟事。

有小厮打了马车过来,停在许太医面前,许太医躬着腰背刚要爬上去,就听人喊道:“许太医留步,二爷叫我送太医谢礼。”

田七从府里小跑出来,把一张看上去很名贵的画卷递与他。

许太医忙推辞:“不敢受,不敢受。”

他受之有愧啊,毕竟读圣贤书行医问道数十载,即便那位奶奶是心甘情愿为了生孩子牺牲自己,他也不愿干这缺德事,早知今日,他是断断不会给她开那调养身子的补药的。

可田七非要往他怀里塞,他苦着一张脸,实在推辞不下,拿过来匆匆走了。

天色渐暗,等他到了太医院,已然到了掌灯时分,他原想着快快录完医案就家去,不料,这么晚了竟还有人在等他。

值夜的太医,同他引荐道:“许太医可回来了,这位是新进太医院的小顾太医,掌院说,叫他先跟着您,这不,在院里等了你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