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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玉心田上(94)

作者: 昕梨 阅读记录

云琅却不肯闭嘴:“那会子听说了表哥的风流债, 我还着实佩服了这姐姐一番, 原想着该是个厉害的美人, 没想到竟这样单薄,低眉顺眼的。”

“你佩服她?你倒与众不同,爷见有嘲她的,有笑她的,有编排她的,还有羡慕她的,你是头一个说佩服她的,你佩服她什么?”

云琅换了个口气,老儒生般说教道:“你当生孩子容易,从她要生起,必是思想缠斗了一番,什么医官之家不让堕胎,都是托词,怎么着寻个由头不能没了胎的,这是第一遭,再说生的时候,那又是鬼门关里过一遭,你当孩子从肚子里出来就完了,那才真是遭罪的起始,表哥你定是没听过母乳喂养有多疼吧,生孩子是一下子的事,喂养可是一两年的事了,这是第三遭,有的孩子日夜啼哭母亲不得安睡也就不提了,还有最后一遭,表哥觉得是什么?”

刘钰想不出还有什么。

“等孩子会说话了,必会日日来问,为何别人有爹他没有的,问一回便挖心挠肝的疼一回,若是我摊上这事,早寻死一百回了,怎不叫人钦佩。”

刘钰听着云琅的话,心就真的疼起来,怅然道:“你说的何尝不是。”

“这些话我是听我母亲念叨的,总听我母亲和哥哥夸她,这样的女孩要是落在我们家就好了。”

刘钰面上一紧:“你哥哥说?说什么?”

“哥哥说这位姐姐命苦,还说二表哥你不喜欢她,可我不觉得,那姐姐穿的那样体面,表哥你明明中意的很。”

刘钰:“这扬州确实民风开化,同东京不同,这一套说辞若放到东京,只怕叫人说是大逆不道,东京死板守古,极倡导三从四德,更容不得未婚生子。”

刘钰看这小丫头有些心胸见识,便真心夸了她几句。

又打趣道:“你这丫头只怕难缠的很,也不知谁家小子有那鬼福气娶了你。”

云琅倒不避讳,大方道:“我母亲把我许了孙家。”

“工部的孙家?”

“嗯”

“门第倒也相配。”

正说着,见常胜来了,说若芯回了梨香院。

刘钰便同云琅道别,回了梨香院。

他一回来,就见若芯闷闷不乐的坐在那儿发呆,待换过衣裳,便拉着她问:“怎么了?”

若芯低声埋怨:“我今儿吃饭的时候把镯子弄丢了,我早说不戴的。”

刘钰听了,直摇头:“那么好的镯子竟丢了,爷倒不是舍不得那钱,只觉得你戴着实在好看,丢了倒可惜了。”

看她一副受惊不安的模样,又笑着哄她:“好了,别恼了,明儿爷让人置办一只更好的,送进来你戴。”

若芯惶恐道:“别了吧,这府里人多手杂,再丢了如何使得,再说了我戴着镯子也实在不方便。”

刘钰:“怕什么,几个镯子而已,就丢不起了,爷倒要看看你还能丢多少。”

若芯气道:“二爷又拿我取乐,你拿了来我也不要的,明儿索性连这钗和耳环也别戴了。”

“你敢,你明儿要是敢打扮的跟个丫头似的,我就……”

他刚要放狠话吓她,忽就想起云琅的话来,没再说下去。

若芯诧异瞧他,想他平日里吓她的话一套套的,今儿怎么转了性儿,非但没说,反而耐着性子哄她:“你见哪个主子不戴镯子的,你不戴,外人议论起来,太太也是要恼的。”

“那你悄悄的,让莲心拿给我,别惊动了旁人,太太也嘱咐我了,不叫声张,闹出来只怕康家不好看,也别拿太贵的来,我听莲心说,今儿丢的那个值钱的很,丢了那么好的东西,我这心里实在过不去,这会子还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安定。”

她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叫刘钰心里一紧,这女人小门户出身,没什么见识,手上也没过过银钱,之前又过惯了苦日子,如今丢了贵重物件,怎能不心悸。

刘钰想了想,伸出手来抱住她,语重心长的劝她:“若芯,不过丢了个镯子,再贵重又如何,你这样惊慌失措的,反而失了主子体面,你得时时记着,你是爷的人,银钱上看淡些。”

他顿了顿,又说:“不妨就告诉你,这镯子不过才五百银子典进来的,你可知你之前跟爷生气,摔坏了的那只狼毫笔,市面上要八百两,还有一回,你跟爷置气,打碎的那个东洋琉璃瓶,九百两,云裳府的永娘给你做衣裳,爷每月给她封一百两,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两,你衣裳的料子和你的头面,每月少说也要二百两,碰上好的一千两也拿出来过……”

若芯听着听着就变了脸,惊恐的睁大了眼。

刘钰见状,忙闭了嘴,不再说了,找补道:“爷只想叫你知道,这些真的都不算什么,你大可不必这样不安,倒叫爷心疼。”

若芯呆愣在那儿,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可能,不过就是一支笔,一个玻璃瓶子,怎就那样贵了,原是丢了镯子心里不痛快,这会子只觉莫名其妙,她来刘府这一年多,竟没道理的造起业来。

“没人同我说过这些。”

“说这些做什么。”

“可,可我不懂,你挣那么多钱干什么?”

刘钰一愣,天底下竟还有嫌银子多的人,他一时不知怎么答,想了好一会才笑笑,满眼宠溺的说:“自然是为了你和孩子。”

若芯恼的推开他:“瞎说,我和阿元可担不起。”

刘钰又笑,拥住她,在她耳边温柔道:“你以为府里头的人高看我,外头的人奉承我都是白来的,那都是爷金戈铁马,刀口舔血提着脑袋换来的,所谓富贵险中求,这战场上死了多少兄弟,流了多少血,如今盛世太平,可也不敢懈怠半分,别人提着十分的精神打点,爷却得吊着十二分来钻营,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说完叹了口气,把她拥的更紧了。

若芯还是疑惑:“可为何如此啊,二爷本就好命,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何苦再这般担着风险,劳心费力的去求取那些身外之物,让家里人为你担惊受怕不说,你自己不也吃苦受罪么。”

刘钰这心里,就像吃了刚出锅的蜜饯点心,又甜又暖,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吻她,安慰她:“你且放心,你爷有的是本事,绝不叫你担惊受怕,以前不要命的日忙夜忙只为了赌一口气,证明自己,如今有了你和孩子,我自会保重,哪里舍得让你们担心。”

二人这天极难得的没起争执,连口角也没有一句,白天累的紧,晚上早早睡了。

第二日,众女眷在堂上守灵,依次跪着,迎来送往间,刘钰身边的小厮常胜,捧了个盒子进来,因刘钰吩咐他,要他同堂上的太太奶奶们做一回戏,故而走到若芯面前献上盒子。

“姑娘,这是二爷给姑娘的镯子,爷说寻不见同之前那个一样的了,叫姑娘别恼,且先凑合着戴,等回了东京再给姑娘置办好的。”

说完打开盒子,拿出一个镯子递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