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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小姐(15)

作者: 龙门说书人 阅读记录

阿兰故意避开了阿贤的住处,不往湖边那个分区走,她宁愿往清静山道走一段,往小山顶走。

李修觉得言兰有点不寻常,因为她走着走着,忽然说:“阿修,我给你表演一个魔术。”

他捧场地问:“什么魔术?”

阿兰站在傍山一处很平常的灌木丛边,压手对他说:“这里有个小泉眼。”

他说:“你又想出新招整我了?”

她说:“骗你是小狗。”

阿兰将灌木丛拨开,一个活水眼子,淘出细沙,也不满溢,只是浸润了周围的苔藓。

他纳罕,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说:“我闻见的,泉水比较香。”

李修震惊了,泉水还有香?

其实,这条道上,哪里种紫花芭蕉,哪里种荷花芭蕉,阿兰都知道,但屋子里住什么人,她就不知道了。

因为阿管说过,这里住的,都是庄重有份量的人,不能横冲直撞。不过,小阿兰已经很自由了,她常常坐着保安的电瓶车兜风玩。

阿管常常给她布置作业,用毛笔画很细的花鸟虫鱼,或者临字帖,放她出门野,是让她去捉活的虫去了。

那也只是在寒暑假,平时阿兰仍在山里的学校念书。一溜三五间教室,一个老师顶好几科。

阿管说,这样的老师更矜贵。

阿兰想起种种往事,琢磨自己没见过阿修的原因,很可能是他天天坐高档校车出入。

小阿兰在灌木丛扒拉蚯蚓的时候,抬头见过几回那种校车,能把零零星星的穿戴高级的孩子,从外边的学校,送到家门口。

高级呀高级,小阿兰用弯弯的铁钩,给活蚯蚓穿肠,再拗一根细竹竿,绑上兜里藏的鱼线,背着师傅阿管,到湖边钓鱼。

生命有不同的岔路,唯有天意眷顾的人,势不可挡。

李修自然不知道言兰的底细,他还在那用手机上网查,泉水是否有香气。

阿兰嘴角上扬,觉得这会的阿修比较可爱。

*

作者有话要说:

你知道长大了为什么不快乐了吗?

因为,不是为了分数,就是为了钱。

所有人都在攀比,不分年龄层不分性别,没有人情味。

第14章

午后散步回来,阿兰在阿修的套房午睡,阿修在外间睡沙发。

阿兰贪睡了,醒来一时忘记自己在哪里,天色是将要傍晚的那种流金色,镀在窗外的湖畔水杉梢头。

她起来,去洗了脸,阿修比她更贪睡,像睡美人一样,还没醒呢。

阿兰放轻了步子过去,坐在地毯上,翻看他的书。

阿修是很好作伴的,他也不嫌她性情寒冷。

阿兰既是阿管用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教出来的,自然觉得西式文明的种种先进,是一些较为锋利的工具,是一种花钱可以买的实用,逊色于中式的立意,将养兼济天下的圣人。

她以琴等待这个人,这是琴师的一番命运。

阿兰曾问过师傅,他那个年代的圣人,来了吗?

阿管说:“有几个接近的,功绩德行,很能定天下的心。”

阿兰嗯了一声。

阿管教她弹潇湘水云,说:“也不必强求。”

潇湘水云是南宋琴师之作,很有深意。

这会,阿兰拿着桌上的马克笔,正要扭头给阿修额头画个太阳。

阿修醒了,目光灼灼看着她手上的马克笔。

阿兰目不斜视,拿起杂志,在上面涂了一段。

阿修坐起来,呢喃般说:“这里比山里闷吧?没有那么多动物陪你,如果你想逛商场的话。”

阿兰说:“我已经过了逛商场的年龄,现在是养生的年龄。”

阿修笑了,起身,去洗了把脸,扬声对阿兰说:“不是静,就是动,阿兰我们去偷花吧?”

阿兰说:“偷谁的花?”

他说:“偷我妈种的花,今天先去踩点,回头搬到山里去,和你的兰花摆在一起。”

阿兰笑了。

李修的妈妈在自家后院有一个不错的花园,种了一些南美南洋的花。

不一会儿,阿修和阿兰走过去观赏。

阿兰大部分都认得,她轻声问:“阿修,你除了喜欢车子,还想搜集什么吗?”

阿修沉吟,说:“世上该见识的,我都见识了,没有想搜集的了。”

阿兰说:“搜集万物,也许是很年轻才有的心瘾。我已经九十多了,什么都不想搜集了。”

阿修回头,拨拨阿兰的额发,说:“你总要在年龄上占我便宜。”

阿兰笑了。

李修的父母在楼上客厅喝着茶呢,从落地窗户看阿修第一回 带女孩子回家,还在花园里卿卿我我,模样是很登对的。

养到三十几了,像铁树一样,难得开花了,也没什么好干涉的。

好奇是好奇的,山里找回来的女孩子,举止看着却不像,比阿修更优渥不俗的样子。

阿修的爸爸说:“同心之言,其嗅如兰,出自易经系辞上。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姓名。”

阿修的妈妈说:“肯定不是普通人家,不然修仔怎么会动心?很可能是几千年的山精水怪家的,洞府藏着金银珠玉,通读古籍那种。”

阿修爸爸笑了,说:“这样想很合适,也许还是我们高攀了,山精水怪并不害人。”

阿修妈妈问:“你看他们这情形,多久能生两个孩子?”

阿修爸爸笑了。

晚饭和阿修爸妈一起吃,阿兰的商业表情娴静柔美,喝了虫草花炖鸡汤,没有家长询问环节,吃完饭要唱歌消食。

包厢里,阿兰和阿修端坐着,听他爸妈合唱老歌。

“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

合唱有第一首,就有第二三四五首。

阿修接一个电话,拉着阿兰的小手,出了包厢,两人穿过蕨类泉水,转上台阶,逃出地下,重见天日。

夜晚的花园安安静静,星光很淡,和刚才五光十色的红沙发KTV包厢,不是一个世界。

阿兰问阿修:“你从小就要听吗?”

他却说:“明天是除夕。”

她说:“很长的一天,像我从小到大记得的最长的一天。”

他嗯了一声,拉着她的手,轻轻揽着她的腰。他还要安放她的手,让她也揽住他的腰。

花月如梦,阿兰在阿修的怀抱里。

阿兰慢悠悠说:“阿修,我想你全家是金钱豹变的,所以很容易有钱。”

阿修笑了。

他说:“讨论钱的话,和打战差不多。有一个人投资几个亿,许多年前,先手拿了黄金地段一块地,做了十层楼高的商城,运营情况却不佳,公司的本息滚雪球,负债累累,几年后逃到国外,成了通缉犯。同期在相邻地段,盖一片八幢二十层联排楼,一到二层店铺收租,楼上商品房出售,回笼资金,物业公司也在自己手上的,除了开发收益,每年另有租金进账。”

人自然有天渊般的祸福,阿兰相信阿修的父母是后者。

阿兰侧着脑袋,枕着阿修的肩膀,两个人捂着对方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