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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小姐(19)

作者: 龙门说书人 阅读记录

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天分,他做生意做得蛮好。

第一首曲停,阿兰看看雨天,弹第二首《竹山听雨》。

早春听雨,只谈雨声。

千竿翠竹,鹭鸶雪白,隔雨相望冷。

李修听着听着,忽然想出一点端倪,早上言兰搬出另一张琴,他看见了实式凭之四个字。

这是管先生的古琴名号,他家附近哪里有泉眼,阿兰也知道。

再荒诞,也是唯一答案。

琴中竹山的雨停了,言兰歇息片刻。

李修问:“教兰兰你弹琴下棋的师傅,姓什么?”

言兰答:“弹琴不杂谈。”

李修慢条斯理喝茶,自顾自说:“我有过猜疑。管先生的唯一女弟子,怎么水准那么下堕?我一点也没想到,会有人冒名顶替。原来世风日下,调都定不准的妖魔鬼怪,都出来沽名钓誉了。”

言兰不置一词。

李修想了想,说:“你师傅姓管的话,是我配不上兰兰你了,我给你做垫脚的雕花凳子怎么样?”

言兰看了他一眼,慢慢弹第三首。

高山流水觅知音,只弹七十二式滚拂那段。

春雨已经下大了,雨声还是水声,水声还是琴声,无从细分。

李修还要叽咕,书室敞敞亮亮,只有两个人。

言兰停下琴音,说:“什么叫高攀?情又不是算账,怎么可能总是平的?药材铺,小铜秤抓中药,几两人参,几两枸杞,才要拨得精细。”

他说:“但我得想想,高攀的情缘,能不能长久。”

阿兰说:“你是贵公子,我是乡下妞,你存款很多,我只有蔬菜,我虽然高攀,但我不理亏,谁叫你自己送上门,想悔婚,已经晚了,你本领再高,也踏不出茶坡村。”

李修听笑了,说:“我是说……”

阿兰说:“你怎么不说,今天只有半场演奏会,因为你的朋友们不赏脸,他们看不起乡下人,更不想白出钱呢。你是好心,看着手表撒谎,如果你从头到尾没通知过他们,根本不用看手表。你等谁呢?”

阿修轻叹,阿兰的智商忽高忽低。

言兰说:“没有关系,师傅说过,没人听也要弹完。阿修,你不要啰啰嗦嗦,钱是照算的,你要付账的。”

李修嗯了一声。

雨声里,阿兰定心定气,弹了一套长长的《广陵散》。

四首琴曲,一小时演奏会,做足功夫,收工收尾。

阿兰很无所谓,她师傅活到现在,一样吃不开。

这样过时的本领,她这样过时的人,哪有熙熙攘攘的利益,更动人心怀?

只有阿修这个笨人,买她的账。

言兰将琴收好,说:“阿修,我知道你家在哪,你悔婚,我就放火烧了你家,还有隔壁你父母家。”

李修哭笑不得。

阿兰说:“你快搬琴桌,快开车回家,这讨厌的春天,讨厌的雨。”

阿修看阿兰穿着漂亮的旗袍,抱着琴,冒雨上车了。

他负责搬琴桌,搬梅瓶,搬香炉,用篷布遮好,还有开车。

他回头看这个冷冷清清的儿童书室,阿兰是活在理想之中的人,雨多么冷,她的脸上有水珠。

阿修用纸巾给她擦了擦脸,说:“我是说,我高攀你,兰兰你的人生境界,比我要高。我只剩一身铜臭了。”

言兰说:“我管你那么多?你记得给我的基金转账,我没钱怎么当副村长?怎么平步青云?”

李修笑了,说:“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看官商勾结吗?

如果我不是要匡世经纬,心怀天下,我现在该多自在呀。

凭什么就我感知隐患,我要让大家跟我一起忧愁。

第18章

雨季的深山,云雾缭绕,尘埃不到此间来。

言兰穿宽松米色毛衣、深灰牛仔裤,在家晾干不了的衣服。

李修在厨房炖燕窝,想到阿兰遇见不少扫兴的人,师傅也去世了,他要多给她补补,润润心。

言兰抱着大狗过来,刚把狗放下,狗立马扒拉李修的裤脚。

他只好走到外间火塘旁边,看竹笼烘的衬衫干了没有。

山中的雨季,磨掉人的脾气。

阿兰走到他身边,拨火塘里的火,添一点劈开的松木柴条。

吊锅在煮芋头,回头用芋泥加木薯粉,做饺子皮,香菇萝卜肉沫做馅,包好了,存进冰箱,蒸一笼,可以当早饭。

李修说:“芋头味混松木味的衬衫,别致。”

阿兰说:“我不嫌弃你就行啦。”

李修笑了,阿兰得了钱,给他在山下茶坡村办了一系列李修奖学金、李修古建筑修缮基金、李修敬老小食堂,名号特别响亮,一时整村人都知道来了财主。

他深觉得,这辈子他能做的善事,阿兰都帮他做完了。

兰兰副村长雇了本村贫困在校大学生,有偿打理本村自媒体。

一个小山村能有什么鸡毛蒜皮?

李修关注了茶坡村的号,都是兰兰副村长的政绩,河道清理啊,垃圾点统一规划啊,或者一些通知,禁止未成年下河游泳,见到一个拍照公示一个,很是威严,以及民俗庆典,一些拾金不昧的好人好事。

通过自媒体,兰兰将离开本村去城市谋生的村民也联结起来了,有事募捐筹款,几百几十都是钱。

阿兰有一天露了馅,要做夏天的竹床,直接叫了阿修:“小肥羊,你看见我的柴刀了吗?”

李修问:“谁是小肥羊?”

阿兰停顿片刻,说:“什么小肥羊?你看见我的柴刀了吗?我要去砍竹子。”

李修嗯了一声,说:“兰兰,原来我是你的小肥羊,自投罗网的小肥羊?”

阿兰不好意思地笑了。

李修从小享受优渥的资源,但父母怕他变成动物园被投喂的老虎,失去野外捕食的能力,学业事业都望他自立为贵,于是阿修养成了不指望他人支援的孤独本质。

言兰则不一样,山村聚居,村民互助,农忙割稻子,几家做一家,今天这家田里帮手,主人请吃大锅饭,明天则在那家帮手,一齐在那家吃饭,谁家盖房子,也是这个道理,村民成群结队,互相支撑。

阿兰从山上拖了竹子回来,还背了一大捧淡紫深红的杜鹃花,春天在她的身上枝枝蔓蔓,她将这一大片杜鹃花,送给在院子里看笔记本电脑资料的阿修,说:“修修,给你的。”

阿修抱着忽然到来的满怀花枝,找小木桶装水,才能承载。

他感觉到阿兰的一片纯真。

阿兰又去嚯嚯锯竹,做两米乘一米的竹床,三面围栏,可以躺可以卧,加几个软垫,也能做沙发。

两个人各忙各的,共同沉浸在这个鲜妍明媚的初春里。

时光蹉跎,断手的阿森出狱了,继续在茶坡村的山区,组织他的流动赌场。

他在监狱学了法,回来向村委要申请表,办残疾证,每月从国家领最低保障生活费。

村民们听说了,朴素的价值观受到了冲击,找村委反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