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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小姐(21)

作者: 龙门说书人 阅读记录

阿兰走过几只骡子,因为太悠闲,有一只骡子羡慕她,竟然丢下主人,跟着阿兰下了山道,走出足足一里地,直到骡子主人发现,呼呼喝喝追了上来。

阿兰一无所知,一点也没察觉身后有一匹骡子,悄无声息跟着她。

大松树下,阿兰明白了骡子的心事,想给这匹骡子赎身,问了骡子的主人,多少钱卖骡子?

因是年纪大的骡子,骡子主人报了价,不算贵,几千块。

阿兰牵着骡子回家,给它起名阿闲。

阿闲拴在后院,阿兰先用温水给它洗刷了,再冲干净它的泥尘,最后给勒痕抹上了草药膏。

阿兰用一个小木桶,装了花生和大米,请阿闲吃干粮,再用一个石臼装清水。

她去仓库搬了几捆稻草,给骡子做躺下的窝,再用棕垫和竹筒,攀高搭了一个遮雨的棚,最后又忙着去草坡割青草,背回来扔给骡子吃,阿兰故意扔了骡子阿闲一身绿油油都是。

骡子阿闲一点也不生气,青草有一种香气,阿闲知道自己享福了,卧在稻草堆里,慢慢咀嚼着青草。

阿兰先让骡子适应三天,以后放在草坡养就行了。

阿闲养来做什么呢?既不为了驮货,也不为了吃肉,只是养着。

阿兰偶尔还有一点梨子或者栗子,分给阿闲吃一点。

阿兰有一次喝多了米酒,趴在骡子身上,出了门,一起去了山顶。

这些日子,她在背法条,刑法民法,要依法治村,路上阿兰嘟嘟囔囔,要治骡子阿闲的罪。

阿兰想了半天,给阿闲安了一个贩卖人口的罪名,人口特指阿兰自己。

治完罪,又要参禅,阿兰问骡子:“阿闲,你和我为什么在这里,在这个光景里,此时此地,有没有什么讲究?”

阿闲也不答话,它是堕入畜牲道的,按佛教因果,上辈子修得很不成功,没什么可指点阿兰的。

阿兰说:“要不我们去月亮上看看,有什么新鲜的?”

阿闲似乎知道阿兰不快乐,慢慢驮着她在山间游乐,一个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的女人。

村里有人养几千只鸭子,要申请银行惠农贷款,先要村委开证明,为了利息低。

别的村民也蜂拥而上,没有农业项目也造出一个,悄悄贿赂村委干部几百上千,只要村委肯开证明,养鱼,养猪,种草药,种蘑菇,五花八门。

老村长一概审批通过,一人谋出几万块贷款,当是给村民办低息信用卡。

阿兰看着刑法金融犯罪那一节,头痛。

老村长对阿兰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阿兰你的办公桌抽屉里,我放了东西。”

阿兰打开抽屉,看看信封,厚的现金,说:“留给村里没父母照看的儿童,买意外险防身吧。”

老村长颔首,说:“是个好法子。阿兰,你还年轻,经济工作这一块,经验不足。没有好处拿,活人怎么有干劲呢?”

阿兰称是,她也没什么抱负,只是独善其身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务工务农,从商从政,从文艺,搞学术,都只是一种人生体验。

但不曾经历过,又怎么纵览全局呢?

第20章

中元节,李修不知道言兰什么时候进城的,她提着行李和琴包,站在他的别墅门口,穿着一身黑裙。

阿兰一脸深沉,说:“阿修,我辞职了,不当副村长了。人间 too complex,务工务农,经商从政,都不适合我。我可能适合做富人家的少奶奶。”

李修听笑了,将她拉进怀里,说了声傻妞。

阿兰靠着阿修的肩膀,说:“我打算报名一个音乐系博士考试,那个蹩脚的教授老头,以前就想我做他的门生,我现在称了他的心,读书当城里人。”

李修很认可她的委屈,捧场地说:“多读书,总是好的。”

阿兰还说:“等博士学位念完,我还是什么都不做,游手好闲,吃阿修你的,用你的。”

阿修笑了,以他对阿兰的了解,她歇下来是不可能的,屡屡经历了困惑,复盘再折腾,倒有可能。

现在她想休息,他要好好提供温柔乡。

晚饭,阿修家的厨子,精心烹饪菌菇餐。

三菜一汤,鸡枞菌麻婆豆腐,羊肚菌香草炖汤,牛肝菌小炒回锅肉,鸡丝杏鲍菇拌蔬菜沙拉,特制的沙拉汁,酸甜清口。

阿兰吃的很感动,说:“阿修,根据消费棘轮效应,人过惯了好日子,就回不去了。”

阿修自然地说:“那不回去了,呆在我身边,我护着你。”

阿兰用麻婆豆腐拌饭,问:“男人的话,能信吗?”

阿修笑了。

吃完饭,要散步。兰兰要去看半山小桃树,应该结满桃子了。

有钱人家的果树,都是观赏的,只有阿兰从小真心实意地吃它们。

枇杷、龙眼、吕宋芒,味道都不错。

嘴馋这一点,师傅阿管没有约束她,说,天然也好,赤子的艺术造诣更高。

蜿蜒的灯火,星星点点,缀在湖山之间,李修和言兰观星,看湖,消夏。

他们坐在石椅上,阿兰手撑着白石栏杆,晚风含着水气,她回头看阿修。

他长得好看,有钱加持,更潇洒了。

李修问:“为什么用看狗的眼神看我?”

言兰笑了,扭过头去,看湖对岸,错落的房子后边,黑黢黢的山影。

她想起十几岁的暑假,借口去书店,出了住宅区大门,坐在高架桥下的长椅上,不想回阿管的家。

阿兰忽然感觉到,那里不是自己的家,即使阿管对她很好。

阿贤才是师傅的孩子,五十几岁的巨婴,无论怎么乱花钱,怎么不守规矩,怎么没才华,阿管都不会说阿贤。

阿兰则不同,花了师傅的钱,是要有成绩的,举止要高雅,谈话要娴静,书要念的好,琴要弹的好,不能放纵自己,做没出息的人。

没出息的话,没家底的她,怎么在世上活呢?

高架桥下,阿兰慢悠悠踩着绿化带的石头围栏踱步,想去找她妈妈,看看她过得怎么样,但看着来来往往的公交车,又放弃了,何必上门贴冷脸呢?

阿兰预备找点滚烫的开水,倒进路边的蚂蚁窝,送几千只蚂蚁上天堂。

可惜她没带开水壶出门。

那天,阿兰在附近商业街的书店,买了一本《世说新语》,慢悠悠回阿管家去了,这样师傅就不会怀疑她乱跑了。

她再受宠,也不能出格,让阿管失望。

风,多好的风,言兰终于脱离了叛逆迷惑的少女期。

现在,她放下执念,又一次逃避了所有框架。

李修也许不太懂得她的轨迹,但他愿意接纳她。

关于这一点,阿兰很满意。

她伸手揽着阿修的肩膀,说:“明天我们去坐过山车,好不好?”

李修说:“可以,但我恐高,明天上了过山车,阿兰记得牵着我的手,给我壮胆。”

阿兰说:“骗人,恐高怎么开直升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