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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对象是猫?(30)+番外

砚池抿了抿唇,鼻子很酸:“谢谢阿姨。”

夏季的末尾,凌霄花谢了不少,留下零星花朵挂在绿叶之下。

方琴挽起头发,手里忙起择豆角的活儿。

砚池把糖藏到口袋里,机灵地凑上去帮忙择豆角。翠绿的豆角鲜甜,汁水沾在砚池的指尖,散发出淡淡的绿草香。

方琴瞥了他一眼,温声搭话:“你知不知道你外婆家在哪?”她假装好意地给他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去你外婆家住一阵子?也方便你妈妈来接你嘛。”

砚池的小腿有些发麻,应是蹲久了。

方琴笑着解释:“阿姨不是赶你,是觉得你去外婆家住得自在些。”

砚池听出了她的意思,头也不敢抬,瓮声:“我不知道。”

方琴不信,慢慢诱问:“你老实告诉阿姨,那屋里的芝麻糖就都给你,好不好?”

砚池摇头。

方琴锲而不舍地劝说他,次数多了,便也不高兴了。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无语,认定砚池要赖在这了:“这房子又不是你爸买的……”她心烦地没管砚池手里捏着的豆角,端着菜盆转身进了屋。

自此之后,砚池在这个家的每一天,都是寄人篱下的煎熬。

-

当砚池听到夏雅的“苦衷”居然是再婚时,他更是仿佛赤着脚踩了一地碎渣,连疼都麻木了。

他不敢置信地握紧了拳头,身体中的酸和疼,随着血液贯穿全身。

砚池侧过头,不由地牵动嘴角,他自嘲的笑比哭还难看。

夏雅从头到尾都没拿正眼看一次砚池,她捏着手里的毛线团,说:“你恨我怨我都无所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既然徐怜把你喊来了,那说清楚也好。”

夏雅不再温婉动人,她整个人都抗拒着砚池的到来,口中的字句更是锋利,让砚池心如刀绞。

讽刺的是,偏偏是这样无情的她,却是砚池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快乐的给予者。

砚池垂死挣扎,不甘地追问:“既然你再婚了,为什么会住在徐阿姨家,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夏雅没答话,专心编织手中的毛线,就像是听不到砚池的发问。

直到砚池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夏雅才不耐烦道:“你问这么多,难不成是要负责我的医药费?”她浅浅地讥笑了下,蜡黄的脸色十分难看,用力道,“别烦我了。”

砚池沉默下来,站在她面前许久,久到夏雅手中的围巾已经出现了一小截,久到砚池都快不记得夏雅当年温柔的面庞时。

他说:“我负责。”

夏雅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终于抬起头看了砚池一眼。

砚池不再奢望,知趣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下,脸色麻木,淡淡道:“不过我还是个学生,力所能及吧,可能也负责不了太多。”

“……”

“你生了我也养过我,不想欠你。”

窗外挂着一院子的凌霄花,独显夏日繁盛。

砚池对夏雅的留恋,却在这热烈盛开的花丛中凋零,埋入泥土后消失殆尽。

第27章 你介意吗?

砚池删除了与徐怜的通话记录,回到了乔墨的卧室中。

床上的乔墨和往常一样,睡深了就不容易被吵醒。但在砚池轻声的动作中,他的眉头很突然地皱起,整个人用力地呼吸了下。

砚池忙不迭地退后,乔墨则一个翻身将被子压在了身下,舒展了眉头继续睡。

“……”

真是虚惊一场。

砚池看着乔墨令人担忧的睡姿,既觉得好笑,又觉得荒唐。要是把乔墨这乱糟糟的睡姿拍下来给本人看,估计乔墨能脸红一整天。

无奈砚池就过个“嘴瘾”,他压根没想捉弄乔墨。

相反,他担心乔墨会感冒,轻手轻脚地抽出了一半的被子盖在乔墨身上,压实了两侧。

收手时,他看到乔墨眼角带着点微红,是白天哭了太久的缘故。

黑夜中,屋内唯有稀疏的光。

若是平常人,在这种环境中,视力会大打折扣。

但砚池有着一双猫眼,将这细小的痕迹看得分外清楚。这一刻,他百感交集,涩与甜一同在他心中翻涌。

当夏雅绝情地抛开了他记忆里的凌霄花时,乔墨却试图伸手挽留他曾许诺过的一朵烟花。

虽然他在上了大学后,有关照他的室友白亦凝,也有崇拜他的学弟林橘,更有许多相处不错的同学。但还没有一个人,会将他反悔的承诺记挂在心里,念念不忘到伤心哭泣。

这种对比在今夜无疑是对砚池的雪中送炭,将他心中的涩压了下去,让甜占据了主导。

长久以来,砚池对周遭的漠视早便习以为常。

就像是他所居住成长的小镇,多雨,一年里有大半时间皆是潮湿的颜色。

起初,八岁的砚池会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孤零零地蹲坐在校门口。他看着身旁一个又一个被接走的同学,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蹲身委屈地大哭起来。

门卫将他领进传达室,让他给家长打电话。

可他不知道砚方山的号码,他们之间被迫建立的父子关系,是一个仓促且荒唐的笑话。

砚池唯恐被彻底丢弃,他抖着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夏雅的号码。

“嘟嘟……抱歉,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在等了足足两个小时后,雨停了。

满地青草香扑鼻,砚池却哭得鼻塞,闻不到一丝轻快。他抿紧了唇,沿着路灯,默默地回到了砚方山的家门前。

透过窗户,他看到屋内亮着灯。

隐约地,他又听到弟弟放动画片的声音,以及方琴和朋友打电话诉苦家中多了一个人的抱怨声。

砚方山可能还没有下班,不然方琴不会说得那么肆无忌惮。

门外,砚池垂眸立在原地很久,最终败于饥饿和疲倦,他厚着脸皮推开了门。

方琴很快挂了电话,探身说:“以后放学早点回家,你看看几点了?”她抱着商量的态度,语气不轻不重,“砚池,阿姨我照顾舟舟就很累了。你这么大了,自己懂事些吧。”

砚池想解释,一张口,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

方琴视若无睹,坐到沙发上给砚舟剥橘子:“饭菜在厨房里。”

砚池没有动步子,方琴望向他,年幼的砚舟也望向他。他浑身僵硬,这种寄人篱下的卑怯感,是一种恶劣的人生体验。

半晌,砚池哑着喉咙问:“阿姨,能给我一把伞吗?”

方琴一愣,这才意识到今天傍晚下了一场大雨。她什么也没说,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旧的折叠伞,放到了茶几上。

“拿去吧。”

之后,砚池每次出门,都会在书包里放一把伞。

这把伞是无人在意他的证据,也是他保护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

而砚池的胸口从那时起,宛如压上了一块重石。他开始习惯自己的“多余”,习惯不能随意呼吸的压抑。

但在此刻,在乔墨哭红的眼角中,这块重石忽地被撬开了一点缝隙,让他终于能够喘上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