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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书(109)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江城淡淡迎上他视线,抖出剑来,眼里丝毫没有惧色。

人活一口气,现在凭着人多势众杀了他,心里也不痛快,左听云扬手一挥,底下的禁军自行往后退了退,给他二人腾出空间来。

“我倒要看看,你这丧家之犬还有什么能耐!”

*

明霜的马车顺利出了城,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车子在附近兜了一个圈子,最后停在一家农户门前。

宅院很是简陋,姚嬷嬷和未晚一早便守在那儿等候,眼看明霜下来,两人赶紧上去接她。

“小姐……”

“诶,是你们。”明霜意外地瞧着她俩,伸手摸摸这个,又去摸摸那个,欣喜道,“你们没事?”

“我们没事。”未晚含泪点头,“抄家之后我和嬷嬷就被卖到安武坊里了,是赵掌柜赎我们出来的。”

姚嬷嬷抬手给她擦眼泪,酸楚道:“小姐,您受苦了。”

“我还好。”她艰难地笑笑,“索性还活着。”

屋里走出一个老妇人,乍一看去,似乎是上次在市集上见过的那位,明霜微微一怔,对方却风轻云淡地冲她点点头。

“外头风大,姑娘脚上不方便,进来歇着吧。”

她不胜感激,“多谢老人家。”

官道之上,寒风瑟瑟,沾满鲜血的竹叶在空中纷乱地打了个旋儿,翩然而落。江城右手握着剑,剑尖指地,勉强靠着这个才站稳身子。

左听云举着长剑,双目圆瞪,直挺挺地栽倒在地,砰的一声,溅起一地烟尘。鲜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来,四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江城冷眼从来者的面容上一一扫过去,眸中的杀意凌厉刺骨。

突然间,马匹嘶鸣,面前的禁军扬刀叫喊着,策马向他杀来。他踉跄着站起身,抬手握剑,气势凛然,在刀光中挥剑直入,剑锋过处,必见血光。

刹那之间,血色漫天。

外围的禁军几乎看呆了眼,那林中的青年仿佛猛兽一般,浑身上下似从血水中打捞出来,森然的双目,冷漠而可怖,手中之间疯狂地斩杀着,如此狰狞的一幕,让在场众人也为之一颤。

猩红的道路上,横尸遍野,一波禁军冲上前,另一波又紧接着补在后,围起来的人墙仍旧没有露出半点缝隙。

日落西山,薄云惨淡,空气里满是铁锈的味道。

赶来的禁军指挥愕然瞧着眼前这一幕惨烈的景象,禁不住背脊发凉。人群之中,那人已然落得周身是伤,饶是如此,他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依然让旁人感到畏惧。

真是个极其凶狠的野兽啊,禁军指挥啧啧暗叹。

身边的弓箭手抽出一支羽箭,正要搭上弓去,他抬手喝止:“不行,上头说了要抓活的。”

“人早就是强弩之末了,看他能撑到几时。”

长箭从耳畔擦过,江城已无力抬剑格挡,视线渐渐模糊,眼前灰蒙蒙的一片,这样的濒死之感还是头一回遇到。

侧目看到身后浅浅的黄昏,他蓦地松了口气。

也好,也好……

幸而她安然无恙。

只要她安好,再怎样也值了……

江城闭上眼睛。

强烈的疲倦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段时间太累了,太累……他想好好休息一下,希望这一觉睡下去,就永远也别醒过来。

浴血的青年终于倒下,能感觉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放下了重担。指挥使抹了抹脸上的汗,吩咐道:“绑人,送去大理寺,大人要亲自审问!”

傍晚,天色渐黑。

明霜坐在院子里,盯着门外发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没回来……

姚嬷嬷上前给她披上外衫,轻声劝道:“小姐,去睡会儿吧,您在牢里一定没休息好。”

她偏过头,“我睡不着。”

“您得当心身子。”

“阿嬷。”她并不接话,反而问道,“你说他能回来么?”

就知道她是在担心这个,然而姚嬷嬷答不上来,只有沉默。

明霜叹道:“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他是不是被朝廷的人抓到了?”

“你放心。”萧问叼了个馒头从屋里走出来,“他这个人,即便是把刀架脖子上,也不会供出你的。”

她颦眉侧过身,语气微凉:“莫非你以为我只是怕他供出我么?”

萧问耸了耸肩,知道女人不好惹,也不同她拌嘴,“时候还早,没准儿是在躲追兵呢,再等等吧,这种事,没个一天两天是办不好的。”

她不懂这些,听了萧问的话半信半疑地别过脸,还是固执地在原地坐着。

姚嬷嬷拿她没办法,只得在旁边陪伴。

萧问吃完了馒头,擦擦手往房里走,走到门口又转身来看。深蓝的夜幕下一抹清瘦的倩影,心中不由感慨。

老弟啊老弟,还说人家不在乎你,不过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罢了,这哄姑娘家高兴的确是个技术活儿啊……

他叹了口气,颔首进去。

*

阴暗的地牢内,四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味,严涛不自觉拧起眉来,跟着前面开路的侍卫一阶一阶往底下走。

“张公公仔细脚下。”

身后的宦官掩住口鼻,颇有些嫌弃的撩起袍子,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严涛不时也会回过头来扶他两把。

很快走到了底,地上很潮湿,抬眼看去,刑房的石墙上,几把铁索吊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发丝凌乱,满身血污,已然辨不出本来的面目。两旁的火把忽明忽暗的照着,他仍肃着脸,双眼紧闭,呼吸浅淡。

一见他到场,审讯的人忙起身行礼。

“张公公。”

宦官皱着眉示意他靠边站,往那犯人身上一打量,未及细看自己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小子招了么?”

在旁的推官回答道:“还没有。”

他怀疑,“这么倔?莫不是你们下手太轻了?”话才说完,便嘀咕着摇头,人都打成这样了,想来也不是这个缘由。

“他怎么样?该不会是死了吧?”瞧对方死气沉沉的,半天没有生气,宦官叮嘱道,“命可得留着,眼下除了他,没人知道死囚的下落,别把人玩死了,到时候我不好向圣上交代。”

“公公尽管放心。”推官谄笑着点头,“下官拷问人,向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招之前怎么得也得留口气儿让他说话。”

言罢,他打了个响指,很快有人拎了两桶水上来,往那人身上一泼。冷秋里冰水刺骨,江城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往面前一晃,神色波澜不惊。

宦官在椅子上坐下,行刑之人立时取了烧红的铁条,一鞭一鞭往他胸膛上狠抽,鲜血四溅,满室都是焦糊的气味。宦官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偏偏这人从头至尾连眉头也不皱一下,铁条打下去像是在抽一具死尸,毫无反应,他不由啧啧出声。

严涛看出他的不适,笑着上前来给个台阶让他下:“这拷问犯人的场面太过血腥,公公还不看为好。咱们牢里的酷刑有上百种,挨个给他来一次,过不了多久就能招的,您只管等消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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