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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书(17)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大半夜私自带小姐出门已经项大罪,要是再让她吃坏了身子那就罪无可恕了。

江城忙将竹筷用热水烫了很久,又把两人用的茶杯仔仔细细擦过一遍,这才给她倒茶水。

不多时,面碗就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一大份,青菜萝卜外加一个鸡蛋,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她赞了一句“好香”,眉眼一笑,低头就开始吃。

他闻言松了口气,也取了筷子,还没等下嘴,明霜吃了两口忽然开始挑挑拣拣。

“这么多红萝卜。”她拧着眉摇头,“我不爱吃这个。”筷子夹起来想扔在桌上又觉得浪费,索性一块一块放到他碗里。

“我不要吃姜。”

“不要吃肥肉。”

“不要吃葱。”

“……你吃蛋白么?”

他尴尬地嗯了一声。

明霜很麻利地把蛋剥开,把蛋黄掏出来,然后贴心地取了蛋白送到他碗中。

看着眼前堆成山的红萝卜,江城心有无奈,默不作声地把她拨来的东西吃完。

两个人吃面的时候都很安静,明霜是小姐,幼承庭训,打小有人教规矩,可是他呢?

仔细想来,他的言行似乎不像寻常的侍卫,举手投足间不卑不亢,尽管寡言少语,不过认得字,书法也不差,显然是学过书的。

她忽然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江城轻轻抬眸,四目相对,却有几分赧然,随后便不太自在地问道:“属下……脸上是不是沾了东西。”

明霜回过神来,很配合地笑着点头:“是呀,沾了汤汁儿了。”

他微微一怔,放下筷子往怀里寻帕子,还没找到,明霜就递了过来。

“赶紧擦擦,你脸上不好看,小姐吃饭都不香了。”

他毫无征兆的呛住,赶忙背过身去,连连咳了几声。明霜还很是好心的给他拍了拍。

付过账,从面摊里出来,一抬头,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倘若杏遥醒了发现她不在,怕是还会闹出什么大动静。虽然明霜并未尽兴,不过适可而止的道理还是懂的。

江城仍旧在来时的花坛边放下她,转身去先将轮椅物归原主。

她坐在原地,靠着坛子上种的杨柳,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白天天热,夜里凉快,本还不觉得困倦,暖风一吹睡意便铺天盖地将她淹没。等江城回来的时候,明霜还困得稀里糊涂。

“小姐,小姐……”

唤了好几声,她才勉强睁开眼,含糊不清地点头答应,然后伸出手来让他抱。

指尖是柔软的触感,风吹着发丝轻轻在他下巴上撩过,少女的体香萦绕在怀,清淡而幽暗。她在他胸前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吸绵长而均匀。

江城垂眸静静看了一眼,唇边渐渐泛起一丝涩然。他足尖一点,朝原路返回。

苍茫的天空还是星辰密布,这一晚像是做梦一样,繁华的夜市,嬉笑的人群都在睡梦里缓缓远去。

由于明霜昨夜失眠了一晚,一大早肯定是起不来的,杏遥自然不能去叫她,但是睡到日上三竿了还没起着实是奇怪。

未晚和尚早两个丫头正端着早食进来,探着脑袋往里瞧。

“小姐还没醒啊?”

杏遥摇摇头,把她俩推出去:“可不是么,我方才进去见她睡得可沉了。奇怪……”她狐疑,“昨晚上没见她看话本子啊。”

话才说完,迎面就看到江城皱着眉走来,神色有些憔悴。

“江侍卫早……咦,你没睡好么?”她指指眼底下,“一圈儿青黑呢。”

江城下意识地伸手去抚,随口敷衍道:“西跨院那边,蝉声太大。”

“是有点儿。”未晚笑了笑,“没准咱们小姐也和你一样呢,怪不得这会儿了还在睡。”

他垂着眼睑淡笑,摸了摸鼻尖,并未接话。

快到正午明霜才醒,起床时头昏眼花,身上千万种不快,喝着杏遥端来的提神茶,她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熬夜了。

“您别不是夜里偷偷点了灯在床上翻话本吧?”杏遥怀疑地打量她。

“哪有的事,那不怕把被子烧了么?”明霜合上茶碗,悄悄朝门外看了一下,忽然低声道,“遥遥我问你,你可知道江侍卫家里是做什么的?”

“江侍卫?”杏遥捧着绣框,穿了一针歪头琢磨,“这我哪儿知道,作甚么问我来了?”

“你们底下人不是老爱凑一块儿嚼舌根么?”她靠在藤椅上摇团扇,笑道,“就没打听他什么事儿?”

“这个还真不知道了。”杏遥放下针线,“江侍卫住在西跨院,您是晓得的,那院子荒了好久,才收拾出来也没别的下人。他平日里独来独往,又不爱跟府里的家丁和别的护卫赌钱吃酒,哪儿套得出话呀?”

明霜抿着唇思索道:“这样啊……”

兀自想了一阵,她直起身叫姚嬷嬷。

“小姐。”姚嬷嬷打着帘子进来回话,“您叫我?”

“我有件事差你去办。”她压低声音,“你去查查,十字大街上那个‘安武坊’是做什么的。”

“是。”她眉头一动似乎觉得奇怪,却又不便多问,福了福身退下。

“哎……”

明霜撑着头,懒洋洋的往窗外看去,艳阳高照,暑气冲天,她打着扇子喃喃道:“这天儿可真热啊。”

日子一天天热起来,六月底正值大暑,头顶上一片云也没有,蓝蓝的苍穹太阳火辣辣地烤着,花木树叶,亮得发光,一摸就烫手。

绸缎铺里的生意有条不紊地经营着,一两个月下来,每月净利可以稳定到二十、三十两左右。但铺子到底太小,而且那地方处的位置并不好,她盘算着等有了钱就去换个新铺面。

不过如今这些收益已经足够她花的了,再做大一点儿,往后扩成一个绸缎庄,那么她离开明家就有恃无恐了。

杏遥把一碗冰镇的银耳莲子羹递给她,忽然神神秘秘地朝门外瞅了一阵。

“小姐,你觉不觉得,最近江侍卫的举止有点反常?”

明霜正舀着羹吃,闻言也跟着她歪头瞧。

“反常么?哪里反常了?”

“似乎心不在焉的,从前卯正天不亮就过来当差,这半个月早上来得晚,正午走得早,下午也是。”她把手边搁着的团扇拿了给她扇风,“而且看他精神头也不大好,日子还过得紧巴巴的,连饭都舍得不吃。我瞧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由于炎热,明霜整日都在房里窝着纳凉,没注意到他有这些变化,听杏遥一说,当下也担心起来:“别不是赌输了钱,惹上了仇家吧?”她飞快把羹吃完,“我出去看看。”

“诶。”

摇着轮椅刚出门,烈日就直挺挺落下,照得人脸上生疼,明霜拿扇子挡了,转过头来,就见到他在院里树荫下吃中饭。

两三个馒头,干成那样,咽下去似乎都有艰难,他皱着眉仰头喝水。

“就那么喜欢吃馒头?大夏天的还不放过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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