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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书(51)

作者: 赏饭罚饿 阅读记录

见他如此反应,江城有些不解,“你没事吧?”

第35章 【锦书来】

“没、没……没什么事。”陈阿元忙低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出。自上次在房内看到那本带血的账簿之后,他对于江城几乎是能避则避,冷不丁见他亲自找上来,登时吓得心跳如鼓,呼吸艰难。

“起来吧,二小姐要见你。”

“二小姐?”陈阿元愕然道,“可是,三小姐说,我必须跪到子时……”

他不欲多言,伸手拉他:“二小姐既让你不用跪,你就不用跪了。”

陈阿元颤颤巍巍地起身,因为跪得太久,愣是摔了好几回才勉强站稳。他很小心地拂开江城的手,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

院子里雪下得更大了,明霜坐在栏杆边,江城正领着那个小厮过来,他年纪轻轻,约摸十一二岁,长得不高,穿得也单薄,膝下的裤子全被雪水打湿了,瑟瑟发抖。

她瞧着可怜,伸手摸了摸他手背,讶然道:“都冻成冰了,怎么搞的,是谁让你跪在那儿?”

陈阿元哆嗦着回答:“是……是三小姐。”

“好好的,为什么让你跪在那儿?”

“小的不中用,来传话的时候打翻了小姐的茶盏,三小姐一气之下就罚我跪在这儿了。”

她轻叹,“不过是个茶杯子,也犯得着发这么大脾气么?”

明绣自打从郡王府回来就把人关在房里,想是觉得丢了人,连饭也不吃,只顾着生闷气。她正愁没处撒火,这孩子恰好跑去撞枪口上了,也难怪会这么小题大做。

“遥遥,一会儿打发人,把我那套没用过的银兔毫盏给三小姐送去。”

“诶。”

听她应下,明霜才又看向陈阿元:“三小姐那边我去替你说,你不必跪了。雪地里真跪一晚,这辈子都别想走路了。”因为自己腿伤过,她便格外心疼别人的腿,“西门已经关了,去我院子里喝杯热茶暖一暖吧,一会儿身子好些了,我让人送你出去。”

陈阿元呆呆望着她,反应了好一阵,才跪下来要给她磕头。

明霜笑得无奈,忙让江城拉住他:“拉他起来,怎么跟你一个毛病?都教不好的么?才说了当心腿,眼下你还往冷硬的地上跪来跪去。再这样我可就不救你了。”

陈阿元听得心里五味杂陈,含着眼泪朝她重重点头。

他是在流民堆里出生的,自小跟着养父流浪,五六岁的时候为了治病,便领他到了人牙子那儿卖了,从此再无音讯。

陈阿元在京城辗转了好几年也没混到主子跟前,总算是运气好来了明家,平时没事给管事打下手跑跑腿。他为人虽然老实勤勉,但可惜太年轻,又怯弱,刘管事一直不愿用他,他只能在庖厨、马房和几个有脸面的下人房里来回走动。

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在小姐面前露脸,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岔子。

三小姐脾气大,先是说要他赔,他把兜里的钱抖出来,她又看不上,一脚踹到雪里让他跪到天明,否则就得原价赔。

一只茶盏一两银子,他这辈子除了卖身,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堂屋里火炉子烧得正暖,杏遥把热茶拿给他,陈阿元捧着那莹薄如纸的玉茶碗,手抖得险些将茶水溅出来,眼睛一酸,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明霜看得一笑:“好好儿的,哭什么?是喜欢喝咸的么?早知道该让杏遥给你放点盐的。”

她说完,拿帕子过去想给他擦,陈阿元忙往后退:“小人脸上腌臜得很,怕脏了小姐的手。”他忙拿袖子把眼泪擦了,仰头咕噜咕噜喝完茶水,一劲儿地向她道谢。

这人简直比江城那会来的时候还客气,明霜不禁失笑,“你这老实孩子太耿直了,怪不得三小姐欺负你。”

杏遥往炉子里添炭,闻言转过头来:“难不成要人人和小姐你一样狡猾才好么?”

“呀,真冤枉,我哪里狡猾了?”

“还不狡猾,不信你问江侍卫去!”她冲江城努努嘴,后者却只是淡笑,并不言语。

早听说明霜平日待人和气,如今见了,这院子里的气氛远比传说中的还要好,陈阿元立在原地,心下又是纳罕又是感动。

“小姐。”未晚从外面进来,搓着手围到炉边烤火,“三小姐把收了茶盏。”

“她可说了什么话?”

“没,她什么也没说。”她搓了一会儿手,“西门已经关门了,守门老头子不知去哪儿喝酒了,找不着人,您看怎么办?”

明霜为难地“哎呀”了一声,“要等四更天才得开门呢……”她想了想,去问陈阿元,“不如你跟着小江去西跨院,和他挤一晚吧?”

话刚说完,陈阿元像是炸了毛,当即摇头:“不!不不不……”

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强烈,四下里的人皆不同程度地怔了怔。明霜随口打趣:“怎么了?怕他夜里欺负你?”

“不是……不用这样麻烦江侍卫!”他连连摆手,“小人翻墙回去就好。”

她微愣:“翻墙?”

“嗯!真的可以……小的没事了,多谢二小姐救命之恩,我往后……往后做牛做马报答您!”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注意江城的反应,生怕他们还说出留自己的话,急忙道:“时……时候不早了,小的先告辞了!”

说完脚下生风,逃命似的跑了。

留下一屋子人满脸莫名。

杏遥走到门边张望,“稀奇了,他是见了老虎么?怕成这样。”

明霜也被他搅得一头雾水,转过眼去问江城:“你什么时候又背着我出去吓人了?”

他颇觉无奈,轻声叹息:“我没有。”

明霜疑惑地颦起眉来:“那会是谁……”她抚上脸颊,忽然担忧地喃喃自语:“莫非是我么?”

*

二月初,惊蛰这日下了一场暴雨。北方的春天来得迟,风里仍是料峭。

这段时间今上把太子的功课看得很紧,据说翰林院的学士每天都要陪着读史讲经,还有不少古籍需要修缮,忙得不可开交。就这样乔清池的书信还是照送不误,一日一封,风雨无阻。

杏遥在外面侍弄花草的时候,偷偷往屋里瞧了一眼,冲江城嘀咕:“你说,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呀?他还能每天给咱们家小姐寄来,哪儿有那么多话要说……”末了,又小声揣测,“别不是看上小姐了吧?”

想起乔清池,他心里略觉得有些不痛快,垂着眼睑倚门而靠,并不接话。

杏遥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其实论家世,乔公子也是出身名门,当下家中虽然遇到了点麻烦,不过门当户对。再加上小姐年纪也大了,不容易寻人家,他要是上门提亲,老爷肯定会答应的。”

话刚说完,江城就抱着剑,冷眼看了看她,那神情瞧得杏遥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静静盯了她半晌,江城才转身走开。

杏遥望着他背影噘嘴道:“我又没说错,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是干什么?活该你人见人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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