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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女侍卫(127)

作者: 九斛珠 阅读记录

太子哪料永初帝会忽然冲他发火,吓得赶紧站起身来,“父皇息怒。”偷偷瞧一眼皇后,见她目中隐然责备告诫之意,知道方才说话失了分寸,忙悻悻的闭嘴。又怕永初帝盛怒牵累,索性出了座位,跪在永初帝案前。

这一番动静,场中百官谁能不觉。

原本歌舞升平的宴会陡然成了如此气氛,百官各自屏住呼吸,半丝儿动静都不敢发出。

阿殷原本跟常荀说得热闹,见定王起身跪过去时便留神。只是彼时百官尚自窃窃私语,他们离得远又听不清,直至元靖帝怒而起身,百官雅雀安静后,才凭定王那番话听出了原委。

浴佛节那日的担忧终化为现实,阿殷看着定王的脊背,手心里已然出了细汗。

她不知道定王需要多少勇气,才敢在永初帝的雷霆之怒下,依旧平稳无波的拒绝婚事。然而从他语气言辞,阿殷却能察知他的笃定。只是永初帝那盛怒的神色令她畏惧,生怕皇上为此怒惩定王。担忧之下,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手指紧扣在桌案,能看到纤细的青色经络。

而在上首,定王却是格外沉稳,甚至在永初帝那一声怒斥后,连方才的那些许敬惧都消失了。

雷霆之怒也不过如此而已,哪怕永初帝为此冷落斥责,甚至动他的爵位,又能如何?那种被冷落、踽踽独行的日子又不是没经历过,朝堂权势的得失无需分辨,他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婚姻是终身大事,不容旁人阻挠,也不容旁人随意搅扰,他既然答应了她,便定要践行诺言。

心意既定,这身外的滔天怒火便不足畏惧。

定王缓缓抬头,目光迅速扫过上首的帝后众妃,及旁边的叔伯兄弟,沉着行礼道:“父皇息怒。儿臣深知父皇母后苦心,只是儿臣已娶了侧妃,便不求其他。皇室中才能显著者,岂止儿臣?若论学问才华,更有许多比儿臣聪慧颖悟、文德兼备、得朝中名士大儒交口称赞者。父皇尽可为高相千金择年貌才华相配之人赐婚,岂不比儿臣更好?儿臣口拙而性急,方才言语分辩不清,就已惹得父皇动怒,以此性情,岂不委屈了高相千金?”

他这话说得沉着平稳,几乎没带任何情绪,不止给永初帝铺好了台阶,最末一句,更为永初帝挽回了不少颜面。

永初帝垂目俯视,看到他端肃恭敬的神色,然而那端肃之下……

亲眼看着他长到如今的岁数,永初帝岂能不知定王的性子?口中恭敬谦辞,那脊背挺得却比谁都直,行礼固然周正,却半点都不露屈服之态。

他若不踩着这台阶下去,执意赐婚,以定王这又臭又硬的脾气,恐怕真会决意抗旨。

届时,便是他自讨没趣了。

永初帝的怒气在斥责太子时已泄了不少,只是面上实在挂不住,便只冷哼。

旁边谨妃出了座位,前行两步,也缓缓跪了下去,“皇上与皇后的心意,臣妾实在感激。只是玄素确实性情冷硬,行事又不管不顾,不止今日,从前也常惹得皇上动怒。若真将高相千金给了她,臣妾也怕他那性子不改,不能体察姑娘家的心思,反倒委屈了娇滴滴的姑娘。皇上既有心施恩于高相,择个更温良的皇子,岂不更好?”

永初帝于她,终究心存歉疚。

对着定王能拍案怒斥,不留情面,对着谨妃,到底要留几分薄面。

况他母子二人已将姿态放低,为他铺好了台阶,虽然定王此举着实可恨,然而眼下的情形,还是踩着下去的好。

永初帝面色稍稍和缓,抬手叫人扶着谨妃入座,自己也坐回椅中,板着脸道:“果真是没半点长进,这顽劣莽撞的性子,至今不改!倒是朕失察,险些委屈了高家。”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尚且跪着的高相,命人搀扶起来,再一瞧高夫人身旁将头垂在胸前的高妘,忍不住瞪了定王一眼。

这账留待回头再算,此时要紧的,还是收拾残局,让宴会继续和乐。

永初帝便看向诸皇子,最后落在永安王玄夷身上。这是个乖巧懂事的皇子,自幼聪慧,读书用功,性情也好,最重要的事他懂分寸、识大体……他又看向永安王的生母甄妃。

甄妃哪能不知其意,当即微微笑着点头。

——高相乃是永初帝器重之人,若能把他的千金给了永安王,自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甄妃徐徐起身,含笑行礼道:“臣妾斗胆,想为玄夷求这门亲事,不知皇上能否允准?”

永初帝面上终于有了笑意。

一段插曲过后,宴席继续。

高相依旧与皇家结亲,只是女婿从定王变成了永安王。永初帝虽恼怒定王的倔强,宴席上却也不好动声色教训,便着意赏了高家些脸面。

丝竹管弦依旧,舞姬窈窕的身段在夏日里摇摆,阿殷隔了数丈坐着,心绪却再难平静。

她的目光不时看向定王,那边定王依旧稳坐如山,侧影挺拔似陡峭的峰峦。隔得远,阿殷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心底,却似有暖流淌过。

待得宴席结束,百官相伴辞去,阿殷和常荀有意放慢脚步,想随定王一道回去,谁料那厢永初帝却将定王叫走了。

永初帝单独召他,自然没什么好事。

当时被违逆的怒气虽被压下,却并未消去,他带着定王去了就近的宫殿,屏退宫人,待得殿中清净,便厉声道:“跪下!”

定王并未反抗,依言跪在地上。

“今日当众抗旨,你这胆子倒是不小!”永初帝恢复了怒容,站在长案之后,面色在紫檀书架下愈发显得阴沉,道:“这阵子你立了不少功劳,朕也赏识你的胆魄,可这胆魄该当用来清君侧报朝堂,不是拿来顶撞你的父皇!姜家虽倒了,朝堂上依旧有人虎视眈眈,高晟如今有多重要,你会不知道?当众拒了他的婚事,你是嫌局面不够乱了!忠孝两个字,我看你是全都忘了!”

定王跪在地上,脊背挺直,眉目却低垂,任凭永初帝责骂,并未出声。

好半天永初帝才数落完,将存着的气都消了,“既然你嫌朕过于器重,兵部那件案子,便不必插手了。”

这便是为今日之事而做的惩戒了。定王原本因战功卓著,在武将中颇有声望,兵部虽是文官主事,对他也颇臣服敬重。况他如今在办的是要在兵部推行的新政令,永初帝夺了此权,便是明显的警告了。

定王没有反驳,跪伏道:“儿臣自知有罪,愿领责罚。”

“领责罚,领责罚……你当朕真是想责罚你!”永初帝恨声,“朕以前虽疏忽了你,却也知道你的本事。你要娶侧妃,娶谁都行,朕也不曾阻拦,连礼部的仪制也不顾了。可这王府的正妃该怎么用,你难道不知道!朕统共就三个儿子,你还要添堵。陶家那姑娘固然不错,当个侧妃照顾着也就是了,却又碍着高家什么事!累得我还需为你善后。”

这虽是责备,却到底有些父亲的姿态了,比之从前的君臣泾渭分明稍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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