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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女侍卫(143)

作者: 九斛珠 阅读记录

永初帝在见到书信时的猜疑、太子的针对、代王的暗中手段,都只为自身谋利。这些纠在一处,着实令人烦心,如枷锁桎梏,令踽踽独行的他倍感疲惫。这浓重的疲惫,正渐渐被阿殷驱散。

定王忽然想到,这条坎坷的路上,他已有了同伴。

艰难困苦充斥人世,这样的相伴便弥足珍贵。如同冷夜独行时瞧见天际微光,令人期待晨曦的到来,愿意为追逐依旧的阳光,忍受眼前的暗冷。

他抬臂按住阿殷的手,缓缓握在掌中,侧身温声道:“陪我喝一杯?”

“好啊。”阿殷莞尔,因为身材高挑,跪坐时甚至比盘膝而坐的定王都要高上些许。她虽还是司马的打扮,官服冠帽俱全,在定王温和声音的蛊惑下,却总容易流露出女儿情态,杏眼中盛着笑意,眼尾轻挑的弧度风情绰约,眼神中隐约有了缱绻意味,比之初见时的十五岁少女更见韵致。

越来越像梦中那个陶殷了。

定王的手指停在阿殷脸颊,不自觉的越贴越紧,那个许久不曾出现的梦境又清晰浮现。

原以为将她留在身边就能保她周全,如今看来,这还不够。剑门与代王之间必有瓜葛,他们敢在凤凰岭明目张胆的行刺,焉知不会用旁的手段继续加害?届时若他自身都难保,又如何保得住眼前的阿殷?阿殷在京城的光芒已越来越耀眼,以代王的心性,不可能不记恨她,若没了他的保护,自是孤力难支。

算来算去,唯有彻底铲除代王,才可能将威胁尽数消去。

“阿殷,”定王目中渐添温度,仿佛感叹,“你没这么能干就好了。”

阿殷一笑,“若不能干,如何辅佐殿下?以殿下的眼光,恐怕也不会知道,天底下有我这么个人。”

“说的也是。”

——若不是她能干,他确实不会注意临阳郡主府的庶女,更不会知道,天底下竟还有这样一个阿殷,兼具美貌才干,性情洒脱笑颜明朗,牵动他的目光与心思,能够陪伴他同行。若不是她能干,两人绝难有交集,于是他依旧孤独,她继续困于身份,平白错过,岂非万分可惜?

定王的目光黏在阿殷脸上,深沉如幽潭,却分明藏着情意。

这样的凝视如磁石般令阿殷沉溺,瞧见他为剑门的事熬出的眼底浅浅乌青时,却又觉得疼惜。

她虽自幼失了娘亲,却还有父亲的爱护和兄长的照顾,他呢?

在定王府这么久,阿殷很清楚永初帝和太子对他的态度,更知道定王踽踽独行时背负着什么。论才干武功,英武果断,永初帝诸皇子中,定王可推翘楚。永初帝将东宫交给庸碌无能的长子,即使定王殚精竭虑,忠正事君,换来的也只是又用又防。永初帝究竟是怕定王羽翼太丰满威胁到他,还是因为庶出的身份?更或者,永初帝已不将他当儿子,只将他视为有点血脉关系的臣子?

君臣父子,有天堑之别。

阿殷猜不透君心,却略微能读出定王的心思。

深沉的眼睛对上慧黠的眸子,她眼中的光芒驱散定王心底阴郁,遂道:“陪我喝一杯?”

“好。”阿殷忽然凑过去,毫无预兆的在定王唇上亲了一下,盈盈笑道:“来到王府大半年,却还没跟殿下喝过酒,殿下想喝什么,我去准备。”

定王猝不及防,被亲之下意外而惊喜,微怔过后想要勾住她后颈,阿殷却已在蜻蜓点水后撤身退后。

“殿下若没有吩咐,我便取一坛十八仙!”她仿佛颇得意这般偷袭,噙着颇有得色的笑容,转身便走。

定王一霎时便起了将她捉回来的心思,足下蓄力,如箭支弹起,就想去揽她腰肢。

阿殷却反应极快,一瞧定王身形扑向门口,当即折转身子,自旁边窜出——那边的雕花门板已然卸下,外头是临水曲栏。她眼角余光扫见紧随而至的定王,嘴角笑意更深,入玉燕般飞身而起,足尖点在荷叶上,凌波踏水,飞渡荷塘。

荷叶摇动,绯衫滑过绿波,高挑的身影盈盈落在对面的白玉栏杆外。

阿殷驻足回身,故意朝定王拱手为礼,却是笑生双靥,胜于芙蓉。

定王瞧着她的身影,兀自失笑。

胸中郁气散尽,只有她方才的惊鸿之姿留在脑海。

飞檐翘角之外,阳光明媚,树荫深浓。

定王望着阿殷的背影,似乎听到了芙蓉花开的声音。

东宫被闭,太子禁足思过的消息很快传遍宫城内外,朝野上下一片沸然——永初帝登基至今已有九年,太子虽庸碌无能,却是永初帝亲自择定的储君,这些年固然受过许多责备,却从未遭过如此挫折。闭宫思过意味着圣意怎样的折转,朝堂中人心知肚明。

就连定王听到这消息时,都十分意外。

旋即,当日永初帝跟前只有定王和太子议事的消息传开,便有许多朝臣将目光投向定王,想从他这儿探些消息。定王并不欲在这个时候搅浑水,隐约猜出太子被禁足是跟代王有关,更知道永初帝近来心绪不佳,便也不妄动,每日除了例行公事,将一应应酬都推了。就连常荀都难得的乖觉,除了往来公事,也不曾跟谁特意往来。

倒是阿殷得了闲。

高家的事尘埃落定,定王府中近来也没多少事情,此事离婚期只剩三个月的时间,定王便准她在家准备,只在有事时去王府。按着习俗,不论高低贵贱,新娘子在新婚当夜都该给新郎送个亲手做的东西,定王对此很期待。

阿殷尚未想好要送定王什么,便只在家偷懒。

陶秉兰为了准备秋试,近来住在监中读书,极少回家。陶靖因为永初帝临时起意去行宫避暑,随行外出,已有两日不曾回家,只剩阿殷带着奶娘守在家中,带着如意将近来街市上新出的糕点佳肴品尝了个遍。

这日天气阴沉,浓云堆积遮住日头,将连日的热气驱散许多。

阿殷前晌去季府看望季夫人,被季夫人留着用过午饭,眼瞧着天上似要下雨,便赶着先骑马回家来。

谁知道才进家门,就见门房的刘伯神色惶惶,匆匆迎来,未待他开口细禀,阿殷已道:“定王殿下来了?”说话间,便将马缰绳递过去。

“姑娘……”刘伯的话噎在喉咙,“姑娘早就知道了?”

“他们在这里,自然是殿下亲至。”阿殷抬起下巴,指着在门房侧小厅中的两个侍卫。他们是定王府右卫的人,阿殷常随定王出入,又担任过右副卫帅,自然熟悉得很。她进门时觉得气氛不对,习惯性扫向小厅,瞧见对坐喝茶的两道侧影时,就已分辨了出来。

两名侍卫当即起身行礼,阿殷便也笑着招呼,吩咐刘伯好生招待,旋即匆匆绕过影壁入内院。

院中凉风阵阵,定王坐在北侧井边的重檐歇山亭下,姿态挺拔。

奶娘带着如意等人侍立在屋檐下,仿佛是得了嘱咐,不敢上前打搅,只远远伺候。

那边定王侧身对着她,听见动静转过头来,便见阿殷一袭柔软的烟罗襦裙,身上是件象牙色绣海棠的半臂,盈盈立于门边树下,修长轻盈。漆黑的头发斜挽为髻,中间点缀两朵宫花,珠钗挑在鬓侧,上头流苏只及耳梢,别显俏丽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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