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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女侍卫(46)

作者: 九斛珠 阅读记录

那般沉重疾劲的大刀,别说是斩向她的腰,即便是轻飘飘的擦过,阿殷又如何经受得住?

呼吸在那一瞬停顿,定王看着血花溅开,看着少女滑向地面,心底竟然涌出了恐惧。

他已多年不曾有过的恐惧。

也不知是哪根弦被触动,定王模模糊糊的,竟然看到另一幅画面。像是盛夏时节,明艳艳的阳光洒在地上,有些刺目,有位美人含着微笑望向天际浮云,而泛着寒光的大刀却陡然斩落,令鲜血四溅。他甚至觉得,那美人的面目依稀与阿殷相似。

错觉一闪即逝,定王记挂阿殷伤势,无暇顾及,只是纵身扑向阿殷。

她腰腹处的外衫已被震得破碎,露出银白色的软甲,未见血迹。她的脸颊像是有些苍白,然而眸中唇角皆带着笑意,大抵伤得并不重。这会儿她已缓过气来,双手撑着地面坐起身,瞧见腰腹处破碎的衣衫,脸颊泛红,瞧了定王一眼便避开目光。

定王稍稍放心,不动声色的解下披风护在她身上,随即往周纲而去。

阿殷默然裹了披风坐在地上,扭头去看时,周纲腰腿处鲜血渗出,一只胳膊无力的耷拉着,方正的脸上现出颓败,紧紧咬着牙关像是强忍痛楚。

“给点药,要活的。”定王检视吩咐过了,走向阿殷,“伤势如何?”

“不碍事。”阿殷努力报以笑容。

定王审慎瞧她,见她笑容虽然勉强,不过既然能站起来,想必也还能支撑。只是周纲那大刀着实凶险,她未必承受得住,此时又捡了弯刀在手,是想着再捉两个土匪玩玩?那可不行。

他脚步微驻,沉声吩咐,“冯远道扫清外围土匪,陶殷留在此处看守,不许离开。”

阿殷偷眼窥他,为其目光所慑,连忙缩头,“卑职遵命!”

外头官兵与土匪厮杀,这铜瓦山地势险要,多有机关,还需定王坐镇指挥,他依旧执剑出去,又调了两名侍卫过来看守。喊杀声此起彼伏,冯远道来不及处理伤口便又提剑出去,有人站在高处大喝一声周纲已经伏诛,土匪们的呐喊便霎时安静了许多。

阿殷守在周纲身边,目光往外便是定王执剑的挺拔背影,天神般临风而立,叫土匪不敢近前。再往远处,则是掩在夜色下的起伏山寨,火把游动,人影交错。

明明暗暗的火光渐渐聚集,将土匪们围困在正中。

定王站在厅外指挥几名头领擒拿残匪,指点挥洒,黑袍猎猎。

直到天色将明,整个铜瓦山才安静下来。

阿殷此时已然恢复了许多,因定王的披风过于宽大,便将两角拎起来在腰间打个结。这披风正好解了衣衫破碎的窘迫,只是上半身看着宽大,被夜风一鼓,像是要平底起飞一般。她执刀看守周纲,那位的伤处被侍卫草草洒了金疮药,又被刺穿另一边琵琶骨,既死不了,又无力反抗。

这匪寨里的头子果然刚硬,哪怕是这般苦楚,也是自始至终不吭一声。

只是随着山寨里愈来愈安静,周纲的脸色亦愈来愈灰败,从愤怒不甘到丧气灰心,眼神再不似最初锐利。

天际渐渐现出鱼肚白,厅内铜盆中的火苗晃了晃,终至熄灭。外头的军士们清点完毕,这边死伤有四百人之多,土匪虽有几个逃脱的,绝大多数却被围困在中间,或死或伤。但凡还留有性命的,皆拿麻绳捆成一串。

冯远道已带了军士在外列队,阿殷带人将重伤的周纲拖了出去。

一行人整装下山,行至陡峭的石阶,因阶梯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所有人列单队前行。阿殷率先过去,后面两名士兵抬着周纲。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秋日清晨凛冽的风中,忽然有疾劲的破空声袭来,铁箭直奔周纲。

阿殷悚然一惊,听风辨音,迅速腾身而起,挥刀去挡,那铁箭被刀背撞击,铮然一声响,改了方向射往侧方,深深钉入粗壮的树干。阿殷足尖在阶侧一点,腾身回到石阶上,看向那铁箭来处,只见十数步外建了座瞭望塔,有数丈之高。塔上四面有洞,正对着阿殷的方向,有个乌衣身影猛然自洞中扑出,直直坠向地面,看其模样,似已被铁箭穿胸而过。

她骇然之下,猛的明白过来,心中发急——

这队伍中有定王有将士,那铁箭舍了旁人,直射向周纲,必然是有人怕周纲吐露内情,不欲留下活口,趁这段路上难以放手突施杀手。这袭击来得突然,又悄无声息,射箭之人随即被灭口,等定王后面这残弱负伤的将士反应过来后追过去,恐怕背后黑手早已逃之夭夭,又如何捉获人证?

阿殷这念头还未落下,就见有道青金色的身影飞身直扑出去,如同振翅而起的巨鹰,绕向瞭望塔后。

她只觉眼前一花,往队伍中看时,定王早已不知踪影。

而清冷的晨风之中,只有他的声音遥遥传来——“看好周纲!”

阿殷不敢掉以轻心,下令军士将周纲抬至平缓处。等了片刻,就见瞭望台后青金色的身影疾掠而来,一如去时的迅猛。到了跟前,定王将一名劲瘦的男子扔在地上,将缴获的劲弩递给冯远道。

“带回去严加审问。”他的目光刀锋般剜在男子身上,“务必挖出实情。”

回到凤翔城的时候,已经是日倾西山了。

阿殷整日劳顿,加上昨夜激战时被周纲重刀所伤,虽没见血迹,腰腹处却着实难受。她并不怕刀剑伤,那种伤虽刺痛,却也好打理,只消小心用药,连疤痕都不会留。然而如今是伤在腰腹,虽然有那软甲护体,到底也受了重击,先前还不觉得怎样,这一路骑马颠簸,渐渐就难受起来。

女儿家的身子全系在腰腹之间,若这儿有什么闪失,累及整个身子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阿殷固然想要早日建功博得定王赏识,却也不会拿这幅身子去换,强忍了半日,此时便再不敢拖延。她抬眼看向定王,那位骑马走在最前面,脊背挺直,长剑在腰,正侧头同魏清说话,想必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阿殷不敢打搅,只催马到了冯远道身边。

“冯典军——”她的声音比平常虚弱些,“这是要去哪里?”

“先去州府衙门将这些山匪交接清楚,还要审问周纲和那刺客。等常司马他们从南笼沟回来,也还有事要商议,怎么?”冯远道见她面色略显苍白,关切道:“身子不舒服么?”

“有些不适。”阿殷点了点头,“我想告个假先回家去,典军能否行个方便?”

“交接的事也用不到你,既是身子不适,早些回去歇息。”冯远道当即应了——他执掌定王帐内守卫陪从等事,左右卫队都归他管,这点事自然是能做主的。

阿殷便也不再逗留,告辞离去。

到得城南的家中,陶靖尚未归来,只有如意焦急的等在门口。见她进了巷子,如意便从门口奔来相迎,待阿殷下马后,将她手臂扶住上下打量,“姑娘这回无碍吧,有没有受伤?”见阿殷身上不见血迹时稍稍松了口气,旋即便碰了碰那黑沉沉的披风,“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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