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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129)

户部除了贪腐问题严重,还积压了一大堆借条,不但先皇爱随意支取国库银两,各大官员也都有样学样,家中修建宅院向户部借钱,办婚宴向户部借钱,甚至于日常用度也都从库银里掏,中饱私囊的情况十分严重。有姝是保皇党的中坚份子,迅速查完账册后又加入了欧泰的讨债队伍,力图让主子看见自己最能干的一面。

敦促大家尽快还款的皇榜已经张贴出去,等了三天却无人响应,这日,欧泰准备亲自去欠款最多的礼亲王家讨债。礼亲王是先皇的嫡亲弟弟,也是玄光帝的皇叔,历经两朝而屹立不倒,在京中颇有威望。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大家你瞅着我,我瞅着你,都不肯先动,那就找一个点子最硬的下手。

欧泰领着许多禁卫军气势汹汹而去,却连门都没进就被礼亲王的私兵打了出来,一身官袍七零八落,好不狼狈。有姝也被推搡了两下,跌倒在路旁,手掌不小心按到一块令牌,拿起来一看,发觉十分眼熟。

这图案仿佛在哪里见过?他仔细一想,不免暗暗吃惊,这块令牌的造型与阎罗王腰间那块极其相似,而上面雕刻的花纹竟与第四狱主的面具一模一样。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这块令牌又属于谁?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在场众人,发现大家身后都拖着一条斜影,显然都是大活人,一时间也有些迷惑。在他怔愣之时,礼亲王已跨步而出,叫嚣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回去告诉皇上,他若是再派人来骚扰,本王就一头撞死在皇陵,好去地府找阎罗王告他大逆不道之罪!”话落砰地一声锁了正门,谢绝见客。

欧泰一面扶正官帽,一面冲礼亲王府的匾额啐了一口,转过身,发现有姝手里的令牌很眼熟,连忙夺过来系在腰间。

“这是你的令牌?”有姝略感惊讶。

“难不成还是你的?”欧泰奇怪地瞥他一眼。

令牌大多都是这种造型,偶然相似不足为奇。有姝见他反应平淡,也就消去满心疑虑,互相搀扶着往刑部走。欧泰仿佛伤了腰,坐下之后哼哼唧唧,呻吟不断,又一连请了两名太医来诊治。

太医走后,他状似无奈地道,“赵郎中,你也看见了,本官伤到腰椎,行动不便,但皇上已发下话来,定然要在三天之内摆平礼亲王。要不,这个差事就交给你去办?”

若是换个人,定然会对欧泰推卸责任的行为大感厌恶,然而有姝却十分欢喜,连忙领命而去。欧泰等人走远方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心道好险,若是被赵郎中识破身份,连同主子也要跟着翻船。所幸赵郎中聪明归聪明,却不大爱想事,也从不疑神疑鬼,这才蒙混过关。

令牌的小插曲有姝转头就忘了,满心都装着讨债的事。他要借此机会让主子刮目相看,自然要办得妥妥当当、尽善尽美。礼亲王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仗着自己辈分高,惯爱拿腔拿调,对付这样的人,软的不行,会被蹬鼻子上脸;硬的更不行,会激得他狗急跳墙,该怎么办呢?

有姝从来不走寻常路,眼珠子一转就计上心头。到了晚上,他领着一众鬼仆,在障眼法的掩护下顺利入了礼亲王府,把熟睡中的礼亲王拽起来,带到正厅审问。而他的爱妾则被施展迷魂术,彻底睡死过去,翌日阳光一照方能转醒。

礼亲王迷糊中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见堂上坐着一名脸覆面具的男子,两旁站着牛头马面,不禁大吃一惊。男子自称自己是阎罗王,喝令他尽快归还库银,否则便要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礼亲王极口喊冤,顽抗到底,被牛头马面摁在地上一顿好打,又用地狱业火焚烧全身,令他打滚惨嚎,苦不堪言。被折磨了一个多时辰,当真生不如死、死不如生,他才磕头道,“我明天就把银子还了,阎罗王,求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

牛头马面把他押送回去,指着床上的娇媚女子言道,“明日自然有人带着信物前来讨债,你若是不还,咱们地府里再见。”

礼亲王正要询问是什么信物,就见马面伸出一只蹄子,点了点女子,便有一阵阴风削去她满头青丝,然后尽数卷入一个小盒之内。待鬼影散去,礼亲王这才吓瘫在床边,极度后怕地忖道:鬼神的手段果然骇人。若是自己不肯听从,下一回是不是就要把自己的脑袋削去?但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死后还要永生永世在地狱里受罪。如此,倒不如赶紧把银子还了,多做一些善事,争取积足阴德,换一个投胎的机会。

礼亲王如何懊悔暂且不提,这边厢,有姝已捧着盒子回到鬼宅,准备泡个脚就上床睡觉。

“冒充本王私设公堂,赵有姝,你该当何罪?”一道低沉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害他一脚踩翻铜盆,弄得满地都是水。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有姝一脸心虚。

“这件事暂且不提,本王问你,你真是赵有姝?”阎罗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二人就从鬼宅转移到空旷冷寂的幽冥殿。

有姝越发紧张,嗫嚅道,“我自是赵有姝,你缘何有此一问?”

阎罗王定定看他许久才拿起桌上的生死薄,提点道,“你自己翻到第六十四页看看。”

有姝心有所感,颤着手翻开,只见第六十四页第二、三、四、五排均为一片空白,旁边却都写满了字,记载着一个个人名以及生平、寿数、轮回次数、功德多少等等。他脑袋越埋越低,已不敢往下想。

阎罗王见他如此,笃定道,“本王早就发现,生死薄上有关于赵有姝的文字正慢慢变淡,及至今日竟完全消失,可见真正的赵有姝已经死了,你不是他。本王掐算许久也无法查明你的来历,生死薄上更找不到记载,可见你并非此界中人。”

有姝猛然抬头,质问道,“所以你一直跟着我,是在试探我,怀疑我吗?”他心痛如绞,万万没想到自己认定的第一个朋友,竟是为了这种目的来接近自己。那些一路相伴,秉烛夜谈,全心信任,原来全都是笑话。

“你猜得没错,我是世外之人。你现在意欲对我如何?把我吃掉?”他语气平淡,泪珠却争先恐后地往下掉,素来泛着红晕的脸庞现在已是惨白一片。

阎罗王僵立许久才一步一步朝他逼近,将他按压在椅子里,双手搭住扶手,将他禁锢在怀中,一字一句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想把你吃掉。”

有姝瞪圆眼睛,哽咽道,“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阎罗王!你一直都在骗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都快碎了,除了主子之外,这是他最喜欢的人,喜欢到竟忘了他们的立场是对立的。

“哭什么?”阎罗王凑近些许,哑声道,“我说我要吃掉你可不是那种吃法。就你这小身板,只够吃一顿的,有什么意思?我要天天吃,顿顿吃。”

有姝开始瑟瑟发抖,颤声道,“难道你打算把我养肥了,一天割一斤肉?”

阎罗王哑然失笑,一只手勒住他纤细腰肢,一只手朝他挺翘的臀部摸去,提点道,“方才说错了,应该是你吃我,而不是我吃你,用这里,明白吗?”

感觉到股间的手指,有姝惨白的脸颊迅速涨红,本就瞪圆的眼睛又大了很多,不敢置信道,“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喜欢你那么久,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我身为一界之主,”事实上是两界,但现在还没有说的必要,“本就已经足够忙碌,却为了护你周全日日夜夜陪伴,甚至不惜以权谋私,为你夺回家产,料理家宅琐事。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转头却爱上了玄光帝,叫我如何甘心?没错,我早就发现你是世外之人,若想害你早就下手了,何须等到现在?”

他揪住有姝左腮的嫩肉,骂道,“没良心的小混蛋,你自个儿算算你究竟欠我几条命,又该拿什么来还?”

对啊,他要害我不过是弹指间的事,哪用等到现在?相反,他还一直保护我,照顾我,堪称无微不至。这样一想,有姝心中的恐惧、悲愤,尽皆被内疚取代。他不敢挣扎,却也止住了眼泪,细细一算,还真欠了这人好几条性命,秉持着有恩报恩的原则,的确应该还清,但他要的却是……却是自己的后庭花,这可怎么办?

有姝纠结了,觉得这人的怀抱像火炉一般滚烫,叫他坐立难安、满心羞臊。他抬了抬屁股,又蹬了蹬双腿,恨不得化身蚱蜢,一下蹦出去。

阎罗王掐住他下颚,令他直视自己,沉声道,“看看你这张小脸,除了羞臊、为难、犹豫,竟没有痛恨与厌恶。这代表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这代表什么?”有姝的脑袋已经烧糊涂了,完全没办法思考。

“这代表你也喜欢我,像喜欢玄光帝那般喜欢我,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胡说!我喜欢的只有主子!我上上辈子,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喜欢他!我喜欢他永生永世!”有姝已经语无伦次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感觉舌头有些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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