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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黛玉义姐不好当(64)+番外

作者: 巫朝尘 阅读记录

姐姐还说,他们如此辛苦,终究是因为天下不富裕。我们可以帮一家人,可以帮一百家人,但是一家之力,是帮不了天下所有人的。

只有天下富了, 百姓才会富。

那怎么让天下和百姓都富起来?

我想不明白, 姐姐说她也还没有想清楚。

我想, 林家有这么多的土地,可以分给庄户去种,或者少收些地租。

但林丰说林家的地租已经是这附近最低的。

其实我知道,林家的家产是祖宗们挣来的,我不能因自己可怜他们就散了家财。爹爹身边政敌颇多,我也不能在这时候做出格的事,给爹爹多添麻烦。

【七月十三】

我学着割猪草了。

很累,才不到两刻钟,我的手就抬不起来了。

镰刀很重,箩筐很粗糙,我的手指被磨破,肩膀也被压红了。

但那些小孩子们却能背着满满一箩筐的猪草回家。

姐姐心疼我,给我上药包扎。我手指针扎似的疼,肩上也火辣辣的。

我看到姐姐红了眼圈儿,但我没哭。

我知道爹娘都遗憾林家没有儿子,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希望我是一个男子。

如果我是男子,我就可以科考、入朝,和爹爹一样给百姓做事,或许能让他们的碗里多一口饭,孩子们可以多吃一块糖、一口肉,多穿一件新衣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一筐猪草都割不完。

我和姐姐提议,以后每顿饭不要五个菜八个菜了,能吃饱就好。姐姐笑我,那些菜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吃,雪雁英莲她们也要吃的。

这几年住在荣国公府,在我看来平常的甚至还偶然委屈的生活,其实是多少人梦里都想要的。

我以前不该自哀自怜,不该觉得宝玉口中那些“可恶的老婆子”真的可恶。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没有人会愿意为了几个钱、几块点心就不顾体面。

怪不得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现在我亲身知道这是怎样的辛苦了,或许比我想象的还更苦。

但为什么“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是富贵人家所占土地太多,朝廷苛捐杂税过重吗?

【七月十四】

姐姐和我说,男子有男子能做的事,我们也有我们能做的。

我们越快制成牛痘苗,世上因为天花或者种痘而死的人就会越少。

庄子里的二十四头病牛,两位大夫检查了整整两日,诊出有的牛是口蹄疫,有的牛是水痘,有的只是湿疹,暂时没有发现得牛痘的。

“这急不来。”姐姐说,“二十头不行就两百头,两百头不行就两千头。总能找到。”

看来现在我们只能耐心等待。

手上和肩上的伤口还没好,姐姐不许我靠近病牛。

会读书写字的英莲和雪雁都被姐姐叫去记录“日常数据”,难道就没有我能做的了吗?

不如教春纤夏浓她们识字吧。

【七月十八】

我终于被允许到牛棚里了。

虽然我听姐姐的话,在面上围了几层细纱巾,但全是牲畜的地方味道还是熏得我头痛。

怪不得姐姐和雪雁英莲每次回来都要洗那么长时间的澡。

原来的病牛治愈了五头,已经送出去了,又运进来了新的两头。

姐姐不用看记录,就能指给我看哪一头是什么病,病了几天,病况如何,什么症状,还有几天能好。

这些牛的患处并不美观——我都有些不敢看——但姐姐的目光从来不躲闪。

所以,我也学着努力直视。

“世上有很多问题,比如位高者铺张奢侈,有些人连衣服都不肯穿第二次,可有的人连吃口米饭都是奢望。还比如分明你我做的事比世上许多男子都强了,但出门在外,人家说起你我,还是‘林御史的女儿’。”

姐姐像是在对我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骐骥一跃,不能十步’,我们不必心急,总有一天,这些问题都会解决的。”

是啊,分明我自认并不比男子差什么,只因为我是女子,就不能出去科举立业。

这算什么道理?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就该男子更尊吗?

【八月十二】

水稻熟了,我去帮忙割稻子。

比上次有进步,这次我坚持了半个时辰。

但我的手还是被割了许多小口子。

我问姐姐能不能给庄子上的人放些赏。

他们忙碌了一整年,现在几乎是最累的时候。如果每人能多得几百个钱,就可以把饭煮稠一些,不至于在这时候因为吃不饱累坏了。

姐姐说这主意好,但不能全发钱。

最后,庄子上不论老□□女,每个人都得了三百钱和三斗米。

许多人来给姐姐和我磕头谢恩。

但我心里并不高兴。

我觉得他们看上去太可怜了。

【八月十五】

我真的想不到,竟然会有人觉得我们发的赏钱少,又看我和姐姐是两个幼年女子好欺负,想半夜劫持英莲要银子!

这还是自家庄子上的人!

但他哭得凄惨,说他老母病了,儿女年幼,不得已才这样。

我那个时候动摇了,觉得他情有可原。

可姐姐用冷厉严肃的声音斥他:“你母亲病了,儿女没饭吃,分明是因为你好吃懒做,又赌输了家财!再者,便是家里真的艰难,你与管家说了回给我,难道林家还会不管家下人的死活?英莲也不过是丫头,还是才来的,什么想和她要银子,你当我不知道,你不过是想糟蹋了她,或胁迫她给你做媳妇,或把她偷偷卖了!”

姐姐让林丰当着全庄子人的面把他打死了。

林丰管家不严,也领了十板子。

今日是中秋,圆月高高的挂在天上,但是庄子上应该没有人还有心思赏月。

有些人值得帮扶,有些人不值得,世上并非都是明事理的人,今日放过了他,来日就敢有人把主意打在姐姐和我身上。这些道理我明白。

英莲何其无辜,但凡庄子上看管得略松些,只怕她今日就要遭遇不测。

那我心里是为什么这么酸痛?

是因为觉得有人辜负了我的心吗?

可认真算起来,我对他又有什么恩?给他租地让他能有饭吃能活下来,这难道算是恩德吗?

天生众人,人就都该有权活下去。

【九月初二】

终于找到疑似患了牛痘的病牛了!

两位大夫简直把这头牛当成了宝贝,李大夫几乎睡在了牛棚里。

【十月初九】

牛痘苗取好了,还缺种痘试验的人。

事关人命,姐姐和我不敢妄动。爹爹和身边的人也不许我们亲身去试。

姐姐说早知道就留着那个狂徒的命试痘苗了。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我一定会害怕,但因为是姐姐,我觉得很有道理。

那个人的死镇住了庄子上所有的人,都快两个月了,庄子上别说再出这等事,连偷盗拌嘴都没了。

听庄头说,这是十年来庄子上最平静的一个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