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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渊(10)

时过正午,才有一老者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神态威仪,举止不凡,就是围着的百姓都觉得这恐怕是哪个世家的族长了,可他却站在大门外看着那条唯一可以到达庄园的官道,慢慢等候起来。

直到一辆飘荡着暗金穗络的马车出现在所有人视线里,众人才明白这真正让凤华别庄开启的人恐怕是到了。马车行得极慢,乌黑的骏马慢慢踱着步子过来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他们等待了一上午只是为了看这两匹马表演一般。

明明只是几百米距离,却偏偏行了极久。等那辆马车稳稳的停在别庄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胸口的闷气松了下来。

马车帏布被掀开,一个梳着折扇长髻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浅绿百褶的长裙穿在她身上有一种伶俐的活力,眉目间的英武一看便飒爽不羁。她从车上走下,朝门口站着的老者走去。

这家的小姐英武不凡啊,看多了娇弱柔和的大家小姐,这陡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别样做派倒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凡叔,小姐说直接把车赶进去就好了。”

声音也清朗干脆,毫不扭捏。咦,她不是正主?明白过来的众人开始翘首期盼车中的人走下来时是何等的风景了,连丫鬟都有此仪态,这不知家门的大家小姐到底会是个什么模样?

洛凡看着早就备在了大门后面的软轿,满脸无奈,这才几步啊,她家小姐还真是……

他招了招手,随后往旁边一站,慢慢弯下了腰:“恭迎小姐回京。”

连同那个刚刚走下马车的绿衣女子和候在门口的侍卫一同弯下腰来齐声开口。

门外守着的百姓脸上都隐隐有些失望,可惜了,还是观不到那帏布下到底是何等的风姿。

马车慢慢朝庄里驶进,一阵微风拂过,将马车前端的帏布吹了一稍起来,隔得老远,众人只看到一抹极深的黑色在车内闪过,但大门前端的模样却清晰的呈现在车内。

“停下。”淡然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带着一份独特的慵懒和瑰丽。

马车骤然停住,唯车头进入了门内少许。

“小姐,有何吩咐?”赶着马车的车夫急忙转过头轻轻问道,神态恭谨。

“把上面那个东西拆了。”车夫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马上便明白车中主人的意思。

“是。”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嵌套在大门上面的檀木牌匾便被取了下来,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车夫仍是稳稳的坐在马车上,只有他手里的牌匾可以证明他曾经移动过。

好俊的身手,这次不止是周围的人赞叹,连守在门前的侍卫眼底都有了一丝艳羡和叹服。

只是跟在小姐身边一年而已,年将军的身手比以前更加厉害了!

马车开始慢慢移动,等它慢慢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凤华别庄——不,曾经的凤华别庄也缓缓关上了大门。

围着的众人才明白这并非是皇家公卿宴客,而是——这座声名显赫数百年的皇家庄园有主了。

只是,这怎么可能?

第二日,当京中百姓开始纷纷猜测搬入凤华别庄的人到底是谁的时候,前一日被取下牌匾的地方重新挂上了新的牌匾——洛府。

第六章 蛰伏

“该死的奴才,乱嚼什么舌根?凤华别庄怎么会归那个洛宝珠所有,父皇明明答应我今年的生辰宴在那里办的!”

长春殿里清脆的抨击声络绎不绝的响起,身着纤黄华服的少女把桌上的东西全掀在地上,姣好的面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意,细长的眉高高上扬,娇贵立显。

大殿里跪满了瑟瑟发抖的奴才,他们脸上有一丝惶恐,但却不敢吱声。

宫里谁不知道瑜阳公主性子骄奢易暴,又因母妃颇得圣宠而越发目中无人,一般的宫妃和皇子都要让她几分,平时也只有婉阳公主能制得住她。

“主子息怒,此事未必没有转机。”跪在大殿中央的蓝衣宫女看瑜阳脸色越发难看,小心翼翼的开口。

“哦?你说说。”瑜阳放下了正欲摔下去的瓷盏,回转了脸色。

“洛家的小姐不过是将门孤女,皇上体恤才会将凤华别庄赐与她,若是您要用只需知会洛家一声便是,谅那洛宝珠也不敢不从,您又何必为此事生气?”

“说的也是,玲珑,你这就替本宫传下旨意,让那洛家小姐回到自己的宅子去,她哪有资格霸占凤华别庄。”瑜阳说完便喜笑颜开,她一开始也只是对凤华别庄突然易主而恼,现在一听这话才发觉自己为此事生气实在不值,她乃堂堂天家公主,又怎会受区区一臣子之女的闷气。

“诺。”跪在地上的宫女忙不迭的起身,眉目间便有一丝得色。她自小跟在瑜阳身边,自然知晓如何讨她欢心。

“慢着。”殿外的声音缓缓传来,径自带着点余音婉转,只两字却硬是让门外之人说出了端华雅然之感,也让正欲起身的玲珑重新跪了下去。

瑜阳脸色微变,立马摆出了一副委屈的娇态朝殿门走去。

走进来的少女身着淡蓝的流砂华服,层层叠绕下来姿态雍容,浓黑的乌发挽成优美的发髻,上面插的飞凤发钗熠熠生辉,阳光照射下上面的碎金磨砂映射出淡金的色泽,她慢慢走进,逶迤间便有一种高贵宁静之态。

“婉阳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

瑜阳疾走几步朝她走去,仰头瞟了瞟她头上插的饰物,眼底的艳羡一闪而过。在这皇宫里,除了中宫皇后外,便只有这个最得父皇圣宠的姐姐有这个荣耀了,要是换了她,别说没有,就连戴上恐怕也没这个胆子。

“怎么了?在这宫里还有人敢欺负你?”婉阳走进内殿,看着跪着的奴才和满地的脆片,眼神立马变得了然。

“还不是那个洛宝珠,她竟然敢住在凤华别庄,那可是皇家的庄园,岂是她可以染指的,就算父皇体恤忠良,她也应该辞谢才是。我们去见父皇,让他收回成命,要不……”瑜阳脸上带了点施舍的神情出来:“要不我把近郊的两个庄子赐给她也成。”

婉阳神情未变,径自往里走了几步坐在靠窗的紫檀软榻上,她拿起旁边小桌棋盒上置放的棋子玩耍起来:“你这棋具上都有灰尘了,想必近来练习得少,你这般疲懒,今年的凤华宴上,你又想输给百里家的小丫头了?”

“姐姐,我最近忘了,明天就去找明师傅练习。”瑜阳看婉阳脸上神情淡淡的,加上被说中了软肋,吐了吐舌头,登时便脸红起来。

“可是,若是庄子都没有了,还办什么凤华宴。”瑜阳愤愤的坐在对面的软榻上,声音仍是恨恨的。

她期盼了良久的生辰晚宴,本来可以在凤华别庄筹办的,如今却……

“用你插什么手,再说了,谁说这园子是父皇赐的,这事别说是你,就算是姑姑都没办法,你顶什么用!”婉阳看瑜阳气哼哼的模样,好笑的点点她的鼻子摇了摇头。

瑜阳虽说顽劣刁蛮,到底心机还太浅,说不准就会做了别人的棋子而不知。

“怎么可能,父皇向来最听姑姑的话,怎么会不给姑姑面子?更何况,凤华宴一向是姑姑统筹的,若是庄子不在了,那姑姑岂不是脸上更加无光?”

“那又有何办法,我们皇家的人总不好去夺了臣子的东西来。”

“姐姐你说什么?”瑜阳惊呼一声,脸上尽是不信。

“这凤华别庄本就是洛家所有,当年借给皇家后便没有收回,这些年下来凤华宴年年在此举办,别人也就以为是皇家的了。要不你以为凤华别庄平日怎会如此难用,父皇总不好成天拿着别家的东西来当人情不是?”

“借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这洛宝珠好生小气。”瑜阳听得原委,倒也不再胡搅蛮缠,只是嘴上仍是不讨饶,一副不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