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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个猫饼(59)+番外

作者: 柳千枝 阅读记录

而就在刚刚,他在帕瓦兴奋的叫声里,第一次听清了另一个除了人以外的动物的声音,这只狗在说:“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

很奇妙的感觉,阮裕耳朵里那几声犬吠好像自然地被转化成了他能听懂的人声,帕瓦的声音是个与它的外表和狗叫声截然不同的声调,有点像个小孩,高高兴兴地在笼子里欢呼着。

“你再……多说几句?”阮裕靠近笼子,倾身问。

帕瓦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把笼子撞得劈啪作响,阮裕听见它说:“可爱!好可爱!你是来找我玩的吗!我们去玩飞盘好不好!还有草坪,很好玩!”

阮裕:“……”

封行远跟过来,也蹲在笼子前,轻声问:“说了什么?”

“他要玩飞盘,要去草坪。”阮裕把帕瓦的话转述。

封行远听了笑了笑,伸手隔着笼子和帕瓦打了个招呼:“那一会儿吃了饭出去散步吧。”

阮裕侧过头看封行远,封行远眼角还有些笑意,温柔得仿佛其中卧着光。阮裕垂下眼睛,仍然没有忍住想要再次确认:“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能听见……”

封行远站起身来,伸手来扶阮裕:“还好。与其说奇怪,不如说我觉得有点惊讶。你之前一直都听不见吗?”

“嗯。”阮裕点头,“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大概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封行远想起来曾经看到过的关于一条鲸的报道:那只名叫Alice的鲸鱼被称为世界上最孤独的一条鲸鱼,它的波长与其他鲸鱼的波长完全不同,它们听不见它唱歌,感受不到它的难过与开心,它在深海之中孤身游荡,没有朋友,没有亲属。

过去的阮裕,是不是也像那只孤独的鲸鱼一样?

如果那只向来孤独的鲸陡然被同族听见,上天把那扇交流的门向它敞开,那不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可是为什么……你会这么不安呢?”封行远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这个问题他其实不需要问的。一直以来阮裕都欠缺安全感,封行远或多或少感受到了。阮裕心里有很多刺,哪怕清理掉,也会留下难以愈合的创口。这个过程是漫长的,也是反复的。

封行远自己都还有很多埋在心里的东西没来得及理干净,面对阮裕,他能做的也只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一把伞,去做一棵树,用语言也用行动告诉阮裕,他永远会坚定地站小猫身边。

这天晚上,他们吃过饭,又牵着帕瓦出去散步,一路散到公园里,狗狗摇着尾巴吚吚呜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阮裕非常抗拒地伸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帕瓦蹦起来对着阮裕一通撒娇,封行远才终于又在阮裕脸上看见了笑容。

从路灯下的树荫里走过时,斑驳的光落了封行远一身。

之前决定离开的时候,阮裕把一身封行远给他买的东西都留下了,他没想过封行远会找到他。他以为封行远或许会难过几天,然后会忘记他,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但是封行远追过来了。家里属于阮裕的这个小房间没有被动过,连他没带走的手机都端端正正躺在床头柜上。

现在这手机正躺在他的衣服口袋里。

阮裕想起来,他拿到手机之后拍的第一张照片,也是在这样一个宁静深邃的夜里,在这同一条路上,在前面不远的跨江大桥。那张照片现在还是他的手机屏保,那个像乘着光的封行远,好像一直在一步步与自己走近。

近到对方已然敞开心扉。

阮裕心不在焉地走着路,脑子里一直在想封行远在雪中说的那些话。他想象不出来少年时的封行远是什么样子的,又是怎么把自己的亲人都一个个送走的。

封行远说他是一个奇迹,其实他不是。

以前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质问他是不是专门来害人的怪物。他们将他扔进河里;有人把他转卖给居心不良的家伙;有人脸色苍白地指着他发抖;也有人把他关起来把他遗弃……

他听不懂同类的声音,本能地想要往自己能听见也能理解的人类群体靠,然而次次都是失望。在他记忆的最初,他还是一只猫,在一场雨里躲进了一个小姑娘的窗沿,而后顺理成章地被小姑娘留下来。小姑娘一家人都对他很好,好到他有些飘飘然,也不知为何就化成了人形——大概是总听小姑娘念叨想要一个哥哥吧。

那时候他化成的人形身高大概只是现在身形的一半,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小孩。眼睁睁看着猫变成个小男孩,小姑娘吓得哭成一团,在那尖锐嘹亮的哭声里,他被惊慌失措的她的家人们拿笤帚撵出了门。

起初他不明白,后来他辗转又遇到过很多人,在他们的恐惧害怕和拒绝里,慢慢发现自己还是应该要做一只猫,接受这荒诞的宿命。

人类的生活和他隔着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他可以从玻璃这边窥见他们热气腾腾的生活,但属于他的只有他听不懂融不进的一声声猫叫。

他一直都是不合时宜的,格格不入的。

至今为止,只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这奇怪的身份,却选择了接纳他,无论他呼唤多少次,这个人都会回应。

“封行远!”过桥的时候,阮裕忽然叫住了封行远。

这座桥仿佛连通着他的过去和未来,他看到封行远在前方停下,回转过头来,神色依然温柔。尽管每一次阮裕打开手机都能看到这样温柔的封行远,在此情此景下他还是不免觉得心中有些奇妙的悸动。

好像他能回想起来的从前那些晦暗的岁月,一次又一次积攒起来的失望,大约都是身后桥边那些树投下的阴影,他穿过它们,也许正是为了能走向眼前的这道光。

阮裕一头银白的发被风吹起来,出门前的封行远给他系的围巾散了,于是注意到了的封行远上前两步,帮他把围巾拢了拢。

封行远什么都没说,做这些事的时候,自然得好像他理所应当该这样照顾阮裕。

围巾很厚实,将从江上滚滚奔来在耳边聒噪的冷风隔绝在外,柔软极了也温暖极了。

阮裕欲言又止地看着封行远,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好半晌过去,明明已经话到嘴边,他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第34章 关系

江照玉在周末的时候才从东珠市回到榆州,他没再说自己家里的事,也没有提起上次和封行远说的那件事后来是怎么收场的。

他回来的时候,封行远正好去了周昭的宠物医院,家里只有阮裕。

江照玉离开了这么多天,这会儿又重新与阮裕见面,虽然他人冷静了不少,但还是会本能地感到有点害怕和尴尬。偏偏此刻这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一只狗,不管怎么看他也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况且……江照玉多少知道阮裕离家出走这一遭跟自己也有些关系。

“那个……小裕,”江照玉挠挠头,“不介意的话我还是这样叫你吧?我之前去找了楚陈庭,已经跟楚陈庭那边解释清楚了,身份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们都不会伤害你。那个,总之这件事我不应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到处去说,对不起,小裕,如果你不想看见我的话,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搬走,不会继续给你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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