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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驯(151)

作者: 蒋蟾 阅读记录

紧接着又从车上跳下来几个人,正回头四下张望。

拉面店老板心里一惊,忙弯腰抱起儿子闪身进了屋。

被收掉手机蒙上双眼,坐了不知多久的车,带到一个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累月腐朽气味的地方,这一路魏之宁都很安静配合。

或许是因为这个,他被摁在椅子上取下蒙眼黑布后,领头的那人还格外礼貌地跟他说了句:“抱歉,得罪了。”

魏之宁第一时间环视了一圈所处的这间屋子的环境,斑驳的墙壁,脱落的壁纸,以及地板上仿佛积雪一样厚厚的灰尘,似乎除了他坐的这张椅子,再也没有旁的家具。

等把他的两只胳膊都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把手上后,其余的人就退了出去,只留下领头的那人继续待在这里。

这样灰败残破的环境,隐约给了魏之宁不祥的预感,他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淡定:“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那人抱臂立在不远处,低头看了看腕表,朝他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或许吧。”

魏之宁按下心底慢慢泛上来的恐惧,问他:“你老板到底是谁?”

“魏先生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出来吧?”那人淡笑,话锋一转又说:“或者,你先猜猜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友情提示,”那人慢悠悠地说:“这里曾经住着一位,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

魏之宁的瞳孔骤然放大,面容褪去血色,双唇呈现出一种孱弱的白。

他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动作,目光一寸一寸再次环视了一圈整间屋子,半晌,声音微弱又带着颤抖地开口:“……是,我妈妈?”

摩天大厦顶楼会员制观光餐厅,巨大落地窗外铺陈着B市的璀璨夜景,五光十色的摩登都市上演着千篇一律的纸醉金迷。

靠窗的VIP区域视野极佳,舒沅收回欣赏窗外夜景的目光,发现对面的白礼生仍旧维持着几分钟前盯着手机屏幕的姿势不动,于是拿起佐餐的白葡萄酒杯,轻轻碰了碰对方面前的杯子。

“白老师,你好像有心事。”舒沅观察着他的脸色,鼓起勇气问:“是因为魏之宁吧?”

白礼生不带情绪地看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

舒沅垂眸看着面前的精致餐食,冷不丁地说:“对不起,之前先入为主,我对他有些不太好的看法。后来……知道了一些事,我还挺佩服他的。”

他这话让白礼生游弋的眼神终于聚拢上几分认真的色彩,看他的脸反问:“什么事?”

把白礼生这个明显的情绪变化收入眼底,舒沅心里还是避免不了泛起苦涩的失落,也就在这一刻,他彻彻底底地决定放弃。

全身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去,他不用再在对方面前如此拘谨,于是拿起刀叉切了块鲜嫩可口的牛肉,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我也是听我爷爷讲的,原来,他是那个影后宁文文的孩子。”

言罢歪头看了看白礼生的表情,发现他并未露出惊讶错愕的神色,了然于心道:“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舒沅放下刀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那你也应该知道,他父亲是谁吧?”

在魏之宁说出那句话后,他对面站着的男人笑而不语,空气凝滞了几秒钟,周身萦绕上来的恐惧在这间死寂的屋子里被无限放大。

他看着男人,缓缓地问:“……我会死吗?”

话音刚落,身后房门颤巍巍地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立在不远处的男人快步走过去,在魏之宁看不到的地方,毕恭毕敬地对来人说:“老板,人已经带到了。”

来人没说话,但魏之宁听见厚重的鞋跟踱在腐朽的木制地板上的沉闷声响,对方在一步一步地,朝自己靠近。

一股凉飕飕的衣带风伴随着极淡的女士香水味儿冲进魏之宁鼻腔里,他抬起头,对上来人冰冷的视线。

身体几乎是顷刻间本能地打了个激灵。

这是个一眼望过去就觉得压迫感极强的女人,瘦长脸,颧骨高,个头少说得有一米七五往上,黑色貂绒大衣包裹着她颀长的身躯,眯起狭长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睨过来,让魏之宁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她脚下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

她脱掉皮质手套,递到身旁人手里,这期间,阴鸷的目光始终定在魏之宁身上。

“终于见面了。”她就着身后下属搬来的单人沙发缓缓落座,掸了掸貂绒大衣上莫须有的灰,薄薄的两片唇一张一合,声音如同这间屋子里阴恻恻的空气一般冷得瘆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高丽萍,是你生父陈德林法律意义上,唯一的妻子。”

第120章 相抵

锈迹斑斑的窗框被肆虐的夜风拍打着发出有规律的撞击声,寒气尖叫着从关不严的缝隙中涌进来,张牙舞爪地在这间空旷的屋子里流窜,拖着病躯本就畏寒的魏之宁感觉自己快要被冻透了。

他对面的高丽萍则身着貂绒大衣,姿态优雅地坐在那里,说话时呵出的气体凝成白雾,给那张凌厉且冷漠的脸隔了层朦胧的膜。

她吊起凉薄的眉梢,看着面前的青年,神态极尽嘲讽:“你这模样,倒真像极了你那个偷人的妈,都是一副狐媚样子。宁文文用她的一条贱命换来自己儿子苟且偷生,要是泉下有知,应该很欣慰。”

灰蒙蒙的磨砂玻璃透进来微弱的光线,照着她一丝不苟的花白鬓发,以及眼角蜷成沟壑的鱼尾纹,这本是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内里却尖酸刻薄到如此地步。

魏之宁不动声色地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垂下眼帘盯着地板上的某一处沉默不语。

在他为数不多的对高丽萍的认知中,对方并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这次一反常态的行为,大概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亲生儿子过世的打击,对她来说是沉重且具有毁灭性的。

高跟鞋踱在地板上的沉闷声音再次响起,黑色貂绒大衣的下摆映入眼帘,一股巨大的力道突然狠狠地扯住魏之宁后脑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与面前的女人对视。

近在咫尺的这张布满怨恨的脸,比过耳的风还要阴冷:“为什么不敢看我,和你妈一样心虚吗?”

魏之宁忍着头皮炸开一片的生疼,露出乖觉顺从的表情,只是声音被高烧灼得沙哑无比:“阿姨,你误会了,我没什么可心虚的。”

高丽萍俯下身,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瞧瞧,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跟那个贱人更是如出一辙。”

魏之宁轻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缓缓道:“阿姨,你出身高贵,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在你眼中不是贱命就是贱人。那陈德林呢,他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高丽萍陡然浮现出异常复杂的神色,片刻后,她刷地直起腰,眼底盛着一览无余的倨傲和愤怒:“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质问我?”

“对不起,我没有质问,只是好奇。”魏之宁诚恳道歉:“不过,确实是晚辈逾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