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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II(119)

莫天挥退左右,朝净善招了招手。

“陛下。”

“国师,朕还有多久?”莫天低声问,重重喘息。

净善眼底一黯,“臣还能护您三个月心脉不断。”

北秦莫氏一族寿命不长几乎是云夏大陆共知的秘密,历来莫氏子弟多难活过五十岁,但像莫天这般只三十五元寿就走到尽头的却也不多。莫氏族人男性天生心脉就有缺陷,到了一定年岁就有油尽灯枯之兆,无一人能够幸免。是以每任国师在位时都会为主君炼制护心丹药,只可惜净善耗十来年之功为莫天准备的丹药三年前被他用在了连澜清身上。半年前莫天心脉紊乱之征初现,没有护心丹药,纵净善耗尽一身本事,也只能勉强延缓他大半年的寿命。

莫天到底是帝王,心性不比常人,虽不甘就此逝去,但他死之前还有太多事要做。他三年前迎娶西家女为皇后,两人的嫡子才一岁半。虽西家重兵在握,但有德王虎视眈眈,年幼的嫡子想顺利继位,亦是艰难无比。

“国师,送朕的亲笔信去怀城,让莫霜回来。”

“陛下?”净善眉头皱起,明白了莫天的想法。北秦国风开放,女子地位素来不弱于男子,亦多有女帝。莫霜于军中长大,威名赫赫,看如今莫天的打算,是准备把北秦交到莫霜手上。但三年前莫霜就已经死在大靖帝都的那场火灾里,对世人来说早已是个死人了。

“长公主如今的身份……”

“无事,朕早就安排好了。朕死后,会向北秦朝臣和百姓颁下罪己诏,言当初莫霜亡于北秦是朕一意孤行所安排,这三年长公主被朕软禁于宫中,对外间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陛下!”净善声音一重,“那您的名声……?”

“国师。”莫天摆摆手,虽面色如枯槁,眼神却仍旧睿智通透,“这三年帝梓元摄政大靖,她清吏治,兴商农,重科举,砺雄兵,大靖国力已非三年前嘉宁帝掌权时可比,反观我北秦,内斗汹涌,武将霸朝,商林士族凋敝,已是外强中干之态。如今嘉宁帝驾崩,帝梓元再无掣肘,她掌权于我北秦没有半分益处。往远了数,帝家当年和我北秦有坑杀八万帝家军的血仇,三年前朕发军南下,破大靖数座城池,大靖安宁公主和施家满门皆殁于我北秦之手,以帝梓元的脾性,她定有挥师北上的一日。只有莫霜回来掌权才让王城安宁,无论如何北秦也不能陷入内乱之中,否则恐有灭国之危,朕的名声比起北秦的存亡又算得了什么。”

莫天忆起三年前军献城里帝梓元的音容风采,一时有些晃神,眼底不知是敬服还是可惜。

当年帝家军被坑杀在青南山果然是嘉宁帝和老北秦王暗中交易的结果。十几年前大靖金銮殿上历数帝家之罪,其中一条就是勾结北秦,叛国叛民,如不是北秦王涉于其中,只要说一句从未和帝家有任何暗中来往,足以让当时的大靖朝堂陷入内乱。只不过忌于帝盛天的倾世威名,即便是当时帝家已满门被诛,老北秦王仍不敢走漏半点风声,言北秦牵涉其中。

净善在一旁听得感慨不已,连连摇头,见莫天已下定决心,遂拱手道:“陛下,臣这就去怀城,带长公主回王都。”

见莫天面上满是倦色,已是虚弱得睁不开眼,净善踟蹰半晌,终是开了口:“陛下,臣已经给您炼制了三个月续命的丹药,带回长公主后,臣就要离开王城了。”

净善虽是北秦国师,供奉于皇室,但来去从不受君王所掣。不过这个时候有他在宫中,无异于一道强有力的威慑,更能镇住朝中那些魑魅魍魉。他在这个时候要离去,确实出乎莫天意料之外。

莫天睁眼,灼灼看着他,见净善一脸坦然,眼底平静无波,终是轻轻叹了口气:“老师看着朕长大,辅佐朕多年,要去何处,无需对朕说。纵使朕死,朕亦能保证,朝内无人敢掣肘老师半步。”

净善是莫天的授业之师,但自莫天登位后,便再也没有这么称呼过净善。

净善古井一般的眼底终于现出点点温情,他伸手替莫天把薄毯提了提,替他盖住肩部,垂下身,低声开口。

“陛下,您安心休息吧,您放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替您保住北秦。”

净善掩下苍老的眼,瞳中拂过悲凉之色。

纵使那人有一统云夏的帝皇命格,我也会倾尽所有,护下北秦莫氏一族的血脉。

大靖帝都。

不论施府里那位是什么态度,国婚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宫里好些年没遇上这么隆重的喜庆事儿了,摄政王的婚事是钦天监监正择的吉时,礼部龚老尚书备的仪程,各侯各府的主事人更是亲自从自家的宝库里寻了好些压箱底的奇珍来作为贺礼。

无论国婚后继位的帝君是谁,有帝梓元这个帝家柱石在,未来十年内大靖朝堂必是帝家主宰无疑。

她的婚礼,对现在的大靖朝而言隆重堪比新君继位。

韩烨听到国婚后未有半句相言的态度被吉利踟踟蹰蹰送至上书房的时候,帝梓元批阅奏折的笔尖明显地顿了顿,半晌才理了理挽袖,眯着眼问:“信送到涪陵山去了?”

吉利点头:“是,侯君您的信是奴才亲自送到帝家主手上的。”

吉利不知道帝梓元在信中写了什么,只知道连帝位之争都不过问的帝家主竟会连夜修书一封送到施府,留下了太子。

见帝梓元不再开口,吉利壮着胆子问:“侯君,您说帝家主能留住殿下吗?”

吉利这些年陪在韩烨身边,最是知道韩烨对帝梓元的感情,若是连帝梓元亲自开口都不能留下他,难道帝家主就可以?

“我原本就不是要姑祖母留下他。”帝梓元望向窗外盛开的桃花,目光悠远绵长,“只是有些话姑祖母比我更适合告诉他。”

帝梓元话音落下不久,洛铭西在外求见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帝梓元搁笔,亲自下座相迎,这次国婚她最要感谢的是洛铭西,最对不住的也是他。为了助帝家重回朝堂,洛铭西殚精竭虑,到如今都未娶妻,这两年入主内阁后更是兼顾朝堂分心乏术,眼见着婚事就给耽误了下来,这次他被满京城认定是她的婚配者,日后议亲想必更难。当时她入洛府以实话相告求于他时,并未想到他一句都未多言便应承下来。

帝梓元心里想着当日恳切相求之景,洛铭西已经近到眼前。他手里抱着厚厚一摞折子,眉角带着倦意,显是忙于政事多时。

帝梓元亲手替他调了温茶放到他手里,看他倦意稍缓才安下心来和他商量事务。洛铭西是为了这次恩科举子的任职和下放而来,这些人是举国选出来的贤才,将来必成朝堂肱骨,每个人的才华施展和去向、以及将来的晋升都需要两人细心商讨。两人商议了两个时辰,对这些人的安置大抵有了底,俱都松了口气。

天已渐黑,吉利摆了吃食给两人用膳。帝梓元瞧着洛铭西越发疲倦的脸,皱起了眉,有些怒意,“太医院没有尽心给你调理身体?我怎么瞧着你的身子比过年的时候还要差了一些。”

都到了春日,洛铭西还是薄裘裹身,显是更畏寒了。

“不是太医院不尽心,只是我这病根好些年了,畏寒又不是今年才有的,你担什么心?可别为了我斥责孙院正,他这两年只差住在我府上了。”洛铭西回得云淡风轻,替帝梓元挑了一筷鱼肉放到她碗里。

帝梓元狐疑地望了他两眼,见他一片坦然,稍稍心安。畏寒是洛铭西打娘胎里带来的病根,这些年虽未痊愈,但也未碍及性命,这些年他一直用好药养着,虽是身体差了些,却也安安生生的,没出什么事儿。

两人和和气气地吃饭,从小到大两人用膳时洛铭西都是紧着她的口味来,这些年也都习惯了。是以这顿饭快吃完了帝梓元才发现一顿饭下来洛铭西没吃上几口,全给自己挑鱼肉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忙给他夹菜,“你老是给我夹菜做什么,我自己来,你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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