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在树梢上融化成小水滴往下坠落。
宁秋砚戴上外套的帽子,他白皙的脸庞,清澈的眼睛,都与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格格不入,Ray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欲望战胜良知,又打消了叫宁秋砚回去的念头。
路旁久无人烟,长了许多湿滑的青绿色苔藓,宁秋砚有几次都差点摔倒,拒绝了Ray要扶他的提议。
他们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养猪场。
这里不知道多少年没来过人了,到处都是破落的,房屋的墙面垮塌,开了大洞。一个个低矮的棚圈分布在杂草丛生的场地,有的棚顶已经被积雪压垮了。
那里站着几个人,全是生面孔。
Ray对宁秋砚说:“我去和他们说说。”
然后就先走了过去。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宁秋砚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捏着手机。
他看到Ray和那些人说了什么,然后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这个时候他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把他吓了一跳,庆幸自己刚才在车上把手机调了静音。
外套口袋很大,宁秋砚不敢把它拿出来,更不敢接听。
他紧张地捏着它,但它却一直都在持续震动。
趁那些人回头商量什么的时候,宁秋砚低头,飞快地朝口袋里看了一眼,然后血液就凝固了似的,整个人都呆住了。
屏幕上显示着来电者的名字:关珩。
电话那头像和宁秋砚有心灵感应,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电话挂断了。
紧接着屏幕上就跳出了新的文字信息。
关珩:[立刻回家。]
宁秋砚的心跳得几乎到了嗓子眼。
此时他脑中就一个奇怪的想法,他觉得关珩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Ray重新朝他走了过来。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挪动不了自己的脚步,那片低矮漆黑的棚圈里,有什么危险至极的东西,关珩的信息让他想立刻离开。
“我想回去了。”他这样对Ray说。
“开什么玩笑。”Ray觉得好笑,“你胆子不会这么小吧?放心好了,很安全的。”
Ray让他把手机交出来,他们就能一起进去了。宁秋砚关了机,把手机交给Ray,到现在已经骑虎难下。
他被带到那几个人面前,听到Ray介绍他是自己的弟弟,其他几个人表现得有点无所谓,也许根本不觉得这个白纸一样的少年能对他们有什么威胁。
进入棚圈的时候,宁秋砚感到一阵耳鸣。
一根根漆黑的栅栏看过去,想要看的东西却不在那些黑暗处。
他们来到一间肮脏的房子,大白天的,房子里点了一盏油灯。
宁秋砚注意到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里所有的窗户都被人用木头封死了,不让一丝光线从外面照进来。
——和渡岛一样。
“这不是视频里那个,是前不久他们抓到的,很新鲜,一直关在这里。”他听见Ray在耳边兴奋地说,“有它在手,只要我们搞清楚到底怎么取那东西能取得更多,就不需要再找上家了。”
宁秋砚的目光落在屋子中央锈迹斑斑的铁艺床上。
那里躺着一个人,几根铁链把他牢牢地捆在了床板上,动弹不得。
那人的右小腿上挂着个血淋淋的捕兽夹,正在发出微弱惨叫,口中一对尖齿清晰可辩。
而他的肤色,像宁秋砚所熟悉的那样苍白。
第21章
亲眼看见“怪物”的存在,比在视频里给人的冲击感要强烈很多。
Ray以为像宁秋砚这种少年,纵然玩音乐、纹身、去酒吧,什么都敢做,但只不过是命运对他不公,他就稍微叛逆了些,到底还是个温室花朵,见到这样的情景肯定会吓坏。
为此,他还和那些人打了招呼,想让他们对宁秋砚的反应宽容点。
但宁秋砚站在那里,除了脸色发白以外,只是问了句:“你们在哪里抓到的?”
“怪物”身上除了那一对尖齿,没有哪一处与普通人类长得不同。
但是从它喉咙里发出来的嘶吼声却刺耳极了,和宁秋砚在视频里看过的一样,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
Ray旁边的一个人说:“我爸是开林场的,养了些鸡鸭在林场,这东西偷偷摸进来,咬死了好多鸡。”
这附近十几公里远的地方的确有个林场。
那个人显得有些不耐烦,说的很快:“我们以为是没有冬眠的野兽,就放了个捕兽夹。”
宁秋砚看着“怪物”腿上的夹子,明白了怎么回事。
视线上移,他又看向“怪物”的脸,对方的眼睛里没什么神采,忍不住问:“他会说话吗?”
那人嗤笑一声:“你想多了,它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畜生,只知道咬人,智商连狗都不如。”
说着,那人在一旁的柜子上翻找到什么,吩咐另一个人取了油灯,一齐朝床边走去。
Ray拉了宁秋砚一把,示意他退开一点,然后说:“别觉得它可怜,他们说上个月林场有一个失踪的人到现在都没找到,多半是被这东西咬死给吃了。”
漆黑的屋子里很是逼仄。
地面墙壁都散发出说不出的潮湿霉变的味道。
油灯的光影跟随着他们的动作摇晃,宁秋砚看清了其中一人手中反光的刀。
不等宁秋砚反应过来Ray的意思,那把刀划破了“怪物”的右脸,引“怪物”发出剧烈惨叫。
血溅射在墙壁上,伤口从唇角到耳后裂开,皮开肉绽,露出“怪物”口中白森森的一排牙齿。
床上的铁链在挣扎中哐当作响,尖叫声刺耳。
宁秋砚只觉得恶心感铺天盖地而来。
他弯腰干呕着,看到那人继续用刀子划开“怪物”的牙床,另一个人则赶紧递上了容器,滴答滴答答,从牙床某处滴落了不少透明液体。
“太少了。”有人咒骂道,“今天是不是第一次取啊?”
“是第一次。”另外有人说。
“喂它了吗?”
“喂过的……”
“怎么越来越少了!”
宁秋砚呕出眼泪,模糊了视线。
Ray在一旁对他说着话,他却透过那些人看见惊人的一幕——“怪物”被松开后,脸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
从耳后、唇角,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特效一样,皮肉、血管,都在是几秒内完全地愈合了。
最后,只剩下脸上一些尚未干涸的血液,再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
“怪物”还在沙哑地哀嚎着。
宁秋砚噙着眼泪,被按了静止键一般,彻底呆住了。
这一幕颠覆了不仅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也颠覆了他对生命的理解。
苏见洲所说的不符合科学依据的事件就在他的眼前,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他记得自己掌心消失的伤口。
记得渡岛那个被戳穿了腰,伤势严重却不用送往医院的小工。
也记得在养殖场时,关子明对他说的话:“在渡岛伤口会好得很快。不管是什么伤,只要他们不想让你死,就都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