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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38)

吹着冰冷的海风,宁秋砚发了很久的呆。

有人在下面喊他的名字。

他把腿从栏杆上拿下来,附身看去。

从这个高度看地面上的人很小,但是他还是认出来那个人是关子明。

“宁秋砚!”关子明又喊了一声。

宁秋砚不想理他。

“喂,你要不要下来!”关子明喊道,“你不来我走了。”

关子明等了一分钟,宁秋砚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他转身走了没多远,宁秋砚又从灯塔上下来了,问他喊什么。

宁秋砚身上穿一件大衣,长度合适,但肩宽超过了不少,穿在他身上像Oversize风,还挺好看,和平时的不修边幅完全不一样。

关子明第一次在船上看见他的时候,对他印象是穿得像颗球,这么怕冷还敢来渡岛。

“我现在要去采血了。”关子明说,“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采血?

宁秋砚站在那里没动。

宁秋砚昨晚站着进养殖场,最后被关珩打横抱着出去,满身血污脸色苍白,关子明想了一整晚都觉得递刀关门的自己是帮凶。

本来有点过意不去的,但宁秋砚脸这么臭,关子明也就不想再问了。

关子明往回养殖场的路走,知道宁秋砚跟在后面。这一带他都很熟悉,比沿着小道绕来绕去地走要快。

路上有一些灌木丛,也有一些专黏衣服的野草。

两个人踩着雪前进,中途关子明回头一次,看见宁秋砚停下来在清理大衣上黏着的鬼针草。

“这鬼东西很烦。”关子明指出,“我从来不穿要黏它的衣服,好看没用。”

宁秋砚更不想说话了。

他们到达养殖场,宁秋砚终于说:“我今天不杀羊。”

一边说,他一边朝羊圈那边看。

羊圈里,羊群正在吃草,没有他想象中的母羊寻找小羊的情景出现,一切看起来都很寻常。

“没人让你今天也杀。”关子明说,“养一只羊不容易,哪能天天杀?你知不知道我清理你的战场用了多久?屠宰场的人要是都像你这样,就不用开门了。”

宁秋砚:“……”

宁秋砚看着关子明进了他昨晚待过的地方,然后从里面取了一套东西出来,看上去是干净未拆封的针管,和凌医生用的那种差不多。

关子明带他去了鹿圈,那些鹿见到关子明都很亲热,凑上来要吃的。

关子明找到胡萝卜,随便挑了一头让宁秋砚喂,然后动作很快地就开始了采血。

“从这个位置扎针,它们几乎没什么痛苦。”关子明说,“有的皮糙肉厚,压根没感觉。熟练了的话采一次血就几分钟的事,不用每次都杀生。”

宁秋砚看着他动作,问:“要多少?”

关子明不知道他想了什么,说:“不多,就两百毫升吧。”

宁秋砚:“哦。”又问,“一天几次?”

关子明道:“两三次,不一定都是鹿的,换着来。”

宁秋砚喂完了胡萝卜不知道做什么,把手揣进衣服口袋里。

关子明取完血,抚摸了那头鹿一阵,通常都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瞬间浮现了人性光辉,和那个当初被铐着上岛的人完全不同,他看起来在这里适应良好。

“你是被抓回来的。”宁秋砚记得关珩这么说过,“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跑啊?”

关子明又恢复了冷脸,道:“我原本以为他是吸人血的魔鬼。”

宁秋砚心想,难道不是吗。

关子明还要说什么,不远处就传来货车的声音,有大宅里的人来了。他放下手中的血袋,把保温箱扣好往那边走去,大概是要交差。

宁秋砚又去拿了几根胡萝卜喂鹿。

鹿看上去总是比羊要灵性的,被它们看着,宁秋砚总怕被看穿自己是个刽子手。

天气这么冷,他摸了一把鹿,发现它们很暖和,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鹿圈旁边就是鸡棚。

关子明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鸡棚,宁秋砚听到母鸡咯咯叫的声音,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霎时哑然。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系着围裙,手里提着个漂亮的草编篓,笑吟吟地在关子明的陪同下捡鸡蛋。

从老婆婆的左侧脸颊到脖颈处,有一大片可怖的伤痕。

如同被野兽撕咬过,那些伤痕已经结了形状扭曲的疤,取代了原本的皮肤,彻底变成了她的一部分。

第24章

老婆婆捡了几个鸡蛋, 朝鹿圈看过来。

宁秋砚觉得自己很不礼貌,立刻将脸转开,却听到对方远远地问他:“是小宁吗?”

岛上没有别的外来者,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那个来岛上献血的宁秋砚。

他转回去, 尽量用平常的目光去看对方,但这次老婆婆正脸朝向他时,那张被严重破坏的脸却给他比刚才还大的冲击力。

“您好。”他稳住表情礼貌地回答,“我叫宁秋砚。”

老婆婆温和地笑了笑, 疤痕也跟着变得更狰狞了些:“来, 帮婆婆捡鸡蛋。”

她招招手。

宁秋砚把胡萝卜都扔给鹿, 然后走了过去。

鸡棚里的鸡被他的闯入吓得乱叫, 关子明去赶开它们, 对宁秋砚说:“这是白婆婆,厨房里掌勺的, 岛上的餐食都是她在安排。”

宁秋砚愣了愣, 原来这就是康伯口中那位不乐意见人的白婆婆吗?

他好像明白了一些原因,却产生了一点亲近之感,他喜欢的那些美味原来都是出自这位婆婆之手。

关子明没想和他说更多, 只道:“这边窝里的蛋都可以捡, 那边的先不要, 放的时候轻一点注意别碰坏了。”

宁秋砚点点头:“好。”

就算没干过这些活,捡鸡蛋宁秋砚还是会的。他们三个人很快就捡了满满一篓, 还有些多余的没地方放,关子明就找了别的容器给装好了。

货车还在等他们, 司机站在一旁抽烟, 空座位上则放着给关珩的血袋保温箱。

大家都挺和善, 谈话间氛围祥和美好。

不看渡岛的主人, 但看渡岛的人与环境,常常会让人以为是在世外桃源。

宁秋砚直到现在也无法讨厌这里。

车厢里拉了几根山上伐的木材,还有一些野菜山货。关子明扶着白婆婆上了车厢,这里的道路没有危险,车又开得慢,她原本是坐在车厢的草堆上的。

装鸡蛋的草编篓和盆都需要固定,否则会在颠簸中磕破。

白婆婆又对宁秋砚说:“我一个人拿不了,小宁啊,来帮帮忙。”

天色不早,已经是下午了。

宁秋砚本来就得回去,就和老婆婆一起上了货车。第一次这样坐在车厢里,对他来说有些新奇。

车辆慢吞吞地穿行在林间,入口鼻的都是潮湿清凉的新鲜空气,在如画的风景里倒退着,似乎让眼睛捕捉道的每一帧都更加美丽。

除了每一次轻微摇晃都让宁秋砚对怀中的鸡蛋有些紧张。

“孩子,今年多大了?”白婆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