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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63)

凌医生的镜片上有光线晃动,将他眼神里的错愕照得清晰。

时间还早,熹微晨光自窗外静静地洒入室内。

远处的淡水湖像一颗蓝宝石,与翠绿森林形成美丽画卷。

坐在窗前单人沙发上的少年看起来很柔软。

本该因毒素残留而红肿渗血的伤口,此时只留下了两个干净的小红点,看起来就像是……在被吸食后,有人曾将伤口仔细地舔舐吮吸,用以清理。

凌医生很清楚,这样的举动是不应该发生的,因为宁秋砚的血液太过特殊,而面对着产生了毒素反应、予取予求的猎物,对同样产生反应的关珩来说,亲密接触的每一秒都是致命的诱惑。

而在宁秋砚纤细的脖颈上,除了那两个小小的血洞,还留有极为明显的指痕。

手指留下的印子从后脑勺下方直至颈侧,颜色呈轻微紫红,能看得出那只大手当时是以一个怎样的状态控制住宁秋砚的,即使宁秋砚根本不会逃走。

紫红指痕映在白皙的皮肤上,让这具躯体仿佛被凌虐过,却又因用力过度,处处都显示着手指主人的克制。

凌医生神色微变,转而取出小手电筒,扒开宁秋砚的眼皮观察他的瞳孔。

随后,又取出血压检测仪,查看宁秋砚的血压。

“我怎么了?”宁秋砚不免有些紧张,以为自己是哪一步没有做好,“出问题了吗?”

一切都还算正常。

凌医生稍微松懈:“没有。”

思考两秒后,又说:“先生不会让你出什么问题,只是……”

宁秋砚的眼睛偏圆,注视着某人时会显得特别单纯,让人不忍欺骗。

凌医生放下设备,找出一面小镜子递给他,说道:“只是留下了一些印子。”

宁秋砚接过镜子一看也吓了一跳,立即想象出关珩抱着他时的姿势,脸有点红。可是,他却对当时这样凶狠的桎梏印象全无,也不觉得疼痛。

他小声道:“怎么……会这样?”

“我告诉过你,毒素反应是双向的,随着次数增加,吸食者可能会比较难以控制反应,像我刚才说的,他们在放松或紧张的时候不太能注意力道。”凌医生说,“不过你不要太担心,抛开关先生的自制力不谈,你只剩下最后一次上岛了,不会有危险。”

宁秋砚慢慢地放下镜子,点了点头:“嗯,下个月是最后一次。”

凌医生给他处理完伤口,随后道:“这些印子先不用处理,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让人来叫我。”

凌医生离开后,宁秋砚在窗边待了一会儿,然后挪动脚步来到浴室,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脖颈。

浴室的镜子更大,指痕也看得更加清楚。

上瘾。

关珩曾这样直白地告诉过他,关珩对他的血上瘾。

这句话是真的,因为从脖颈上的情形来看,关珩当时有点失控。

怕吗?

宁秋砚承认是有一点的。

可是,更多地涌上他心头的,是一种有些酥麻的感觉,让他每个细胞都有些发痒,恨不能更深地被拥抱,被刺穿,血液被不断地吸食也没关系。

他微恼地捂住自己的脸,好几分钟后才静下来,简单洗漱完毕,便看也不看地往床上倒去。

床垫微弹,宁秋砚又记起了关珩的大床触感,学着之前的姿势那样蜷缩了起来。

这是宁秋砚第一次在渡岛的白天从早晨睡到下午。

大宅非常安静,墙壁隔音性良好,只要将窗帘拉起来不让光线进入,几乎和夜晚没什么区别。一开始宁秋砚蜷缩在被子上,睡梦中感到寒冷,才摸索着胡乱拉过被子,躲进被窝。

他没怎么做梦,睡了六七个小时才醒,大宅里仍然静悄悄,听不见一丝声音,大概是因为关珩,人们于白日里保持静默的习惯已经刻入潜意识里。

透过窗户能看见远处的湖边有一些人影。

不是佣人,也不是吵着跳着的顾煜,一行人约有七八个,正缓慢地沿着湖边行走。

宁秋砚忽然想起来今天的重要事件——关于渡岛开发的三方会面。

他起身来到窗前,推开一扇玻璃窗,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这时正是下午,外面阳光充足。

天气似乎比前一天要暖和了,微风拂过湖面与树梢,吹起宁秋砚的黑发,让他觉得舒适。

随着那一行人的走动,宁秋砚大概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在这样正式的场合,那些人们大多身穿正装,怕冷的裹着长款薄羽绒,年轻的人则加了风衣。他们面向湖面,时而抬手指着某处,时而驻足交谈,宁秋砚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得出那有些严肃的氛围。

宁秋砚伸出手,正要将推开的窗户合上时,于那行人的末尾看见了一个身影,霎时僵住了动作。

那个人也穿着正装,外加黑色大衣,是很低调深沉的装束,却那么与众不同,或许用出类拔萃来形容更合适。

因为角度关系,宁秋砚一开始并没有看见他,这时才发现他身边跟着头发灰白的康伯,与那一行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身形挺拔,气质优雅,虽说是配合考察的“富豪岛主”,却更像是个沉默的掌控者,并不插手,只是看着。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转脸朝向大宅。

隔得这么远,又有森林枝丫阻碍,宁秋砚不确定对方是否在看这个方向,更加不可能看清那张苍白而俊美的脸。

白船漂浮在湖面,湖水在这样的光照下是更浅淡通透的蓝。

那个人沐浴在灿烂的日光里,与美丽绝伦的渡岛景色融为一体。

阳光也照在宁秋砚的脸上,让他呼吸停滞一瞬,黑眸呈现出纯澈的琥珀色,嘴唇迟迟没有合上。

陆千阙告诉他:“先生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这样一个你。”

“动物血只是一种选择方式,而你则是必需。”凌医生也告诉他,为什么他必须得上岛来献血,“极其微量的毒液需要先直接在你的体内产生反应,之后再重新被吸收,这样才有意义。”

他想起了那幅画,那幅绝美的海上日出。

想起了关珩曾说:“一旦开始就停止不了了。”

说,“我们不可能死于日光。”

昨夜轻柔悠扬的钢琴曲忽然又响在了宁秋砚的脑海中,伴随着并不存在的,大海浪潮拍打礁石的汹涌声响。

*

宁秋砚没有参加晚上的宴会,也没有询问任何人关于初次三方会面的结果,他只是个岛上的过客而已。

大宅里人手多,招待一场小型宴会绰绰有余,康伯还抽空让佣人给他送了晚餐,顾煜随佣人一起钻进了他的房间——陆千阙也去参加宴会了。

“无聊。”顾煜说,“今天陆千阙不准我去找养殖场,说关子明他们会忙,我看也没有什么好忙的。”

宁秋砚猜陆千阙只是怕顾煜捣乱。

“先生也不准我来找你,说让你睡觉。”顾煜闷道,“我都无聊一整天了!你们昨晚打球怎么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