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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10)

庭院内,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龙涎之香飘散在空气中,入眼可见书桌上淮东石墨边扔着一只金丝翡玉笔,御供的江南丝绸被随意摆在墙角,锦纹石棉地毯铺满整间书房。

若有人在此,瞧见此景定会惊讶万分,如此典雅奢贵,比之内宫帝姬,亦不遑多让。

“小姐。”一紫衣少女悄悄走进书房,带着笑意朝窗边女子走去:“殿下送东西过来了。”

话音刚落,立于窗边的素衣女子回转头,微皱的眉扬展,眼底俱是欢喜:“心雨,快拿给我。”

墨绿锦盒落在手上,还带着山外的凉意,她急忙打开,一本泛黄破旧的古书端端正正至于其中,素衣女子叹了口气,有些失望,但仍是极高兴的朝侍女摆手:“把箱子搬过来。”

心雨应了声,入内室抱出一个木箱放在女子面前。

女子打开木箱,蹲在地上,抚摸了古书好一会才宝贝的放进箱子,笑道:“他果然没忘记。”

“小姐,殿下记挂着您,每三月必送礼物过来,这都多少年了,从来没有间断过。”心雨话语带笑,眼底带着一抹羡慕。

高贵如斯、冠绝天下的大靖太子的钟情,谁能不艳羡?

素衣女子虽未应答,眉梢间却洗尽了刚才的颓散。

箱中数十个墨绿盒子被摆放得整整齐齐,无论是送礼的人,还是收礼的人,看得出来都极为用心。

素衣女子眼角的喜悦还未及至眼底,甫一抬首,不经意间瞥见满室华贵,瞳中神采黯淡下去。

自十年前被关进泰山,虽帝王赏赐从未间断,奢华若比公主又如何?

她永远都走不出这间庭院,见不到心心念念之人,韶华之岁受尽孤寂圈禁之苦,又有谁晓?

天下尽知,泰山永宁寺十年前只圈禁了一人,那便是帝家孤女帝梓元。

瞧见素衣女子皱眉,心雨心中一叹,劝道:“小姐,您放心,殿下必不会让小姐在山中苦等,等陛下想通,定会让您回京的。”

“但愿吧。”素衣女子苦笑摇头,抱着木箱朝内室走去。

谋逆之家的罪女,即便当初再高贵又如何,十年前她被送进泰山的时候,早已不抱希望。

可是…脚步缓缓停住,女子垂首,凝视手中木盒,眼底的黯淡逐渐化为坚毅。

若有一日能为他之妻,纵使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大靖秋狩乃皇室惯例,每年都会在西郊涪陵山举行,届时皇室宗亲子弟尽出,世家子弟高门贵女同游,自十年前起,嘉宁帝便将秋狩统筹之权交予太子,不再亲自前往,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任安乐闲在家中无聊到差点和树上小鸟结为好友时,混迹帝都的苑书终于带回了这个好消息。

是以秋狩这一日,苑书见到一清早换上骑装吆喝着赶赴涪陵山的自家山大王,死活拽住那双已经踏上马车的墨纹流云长靴鬼哭狼嚎:“小姐,那可是太子殿下代天举行的秋狩,咱们没有受到邀请啊!您前几日才得罪了左相,他会给咱们穿小鞋啊!您都不知道京城言官武将怎么说您……武将说您骨头软,有将军不做要去大理寺做个出气小官,言官说您乡野粗妇也敢管帝都刑狱…他们都巴望着看您的笑话啊…小的风里来火里去好不容易在晋南保了条囫囵命,您别几下就给折腾没了呀!”

任安乐低头,看着忒没出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苑书,板着脸朝门口杵着的黑脸汉子瞧去。

长青面不改色走过来,一把抓起苑书的后领,提小鸡一般举到任安乐面前。

苑书止住哭声,愣愣看着任安乐。

苑琴趁着空隙钻进马车,端着本棋谱坐得舒舒服服,磕着瓜仁看戏。

任安乐横了仍抓住马靴的苑书一眼,苑书手一抖忙松开,狗腿的替任安乐拂干净靴上的灰尘。

任安乐眼底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随即面色一转,痛心疾首朝苑书看去:“蛮牛,让你在京城摸了半月的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大靖秋狩四品以上朝臣家属皆可参加,根本无需邀请,自十年前皇帝交给太子统驭后老臣更是去得极少,大多是年轻的将领及世家子弟。至于京城里的传言……”

任安乐轻哼一声:“本将军窝在府里他们晓得个屁,我亲自前去,他们才会知道本将军才华盖世,非常人能及,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任安乐说完,直接抬脚把目瞪口呆的苑书踢到马车外沿,吩咐她驾车朝涪陵山扬长而去。

马车内,苑琴放下棋谱,朝斜腿横卧的任安乐道:“小姐,京城传言如此不堪,恐怕是有人推波助澜。”

“左右不过是左相咽不下一口气罢了,老人家气量小,苑琴,咱们是年轻人,自当多担待点,别失了气度,让人家笑话。”

任安乐打了个哈欠,朝苑琴摆摆手,满不在乎。

苑琴忍住笑,半响后才脆声回了声‘是’。

涪陵山脚千米平原之地,便是皇家秋狩之处,临半山腰一望,便可瞧见草地上华丽帷帐遍布,左边一众士子谈诗论词,右边则是各府贵女相聚谈笑,居中大帐乃明黄色,明显是执天子令的太子韩烨休于其中。

风高气爽,着实是打猎郊游的好日子,韶华公主素喜宴会,早几日便起了出游的兴头,怕出席的女眷少,便提前透出了风声,是以这一日,大半个帝都贵女都盛装出席,生怕拂了这位得宠公主的脸面。

此时,一众贵女齐聚韶华公主的锦帐内谈笑,大帐仅用一雪白纱帐遮住,灿若朝阳的少女轻笑浅眸的风景堪堪折了对面一城士子的风流。

“杜姐姐,你来得晚了些,若是早上半个时辰,便能见到太子殿下了。”刑部齐尚书家的月笙小姐瞧着端坐在韶华公主旁的杜亭芳,略带稚气的圆脸故意一皱,眉眼弯成一条线,露出揶揄又遗憾的笑意来。

她在贵女中年岁最小,性子娇憨,平时便是个讨喜的,这话一出,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皆掩嘴娇笑。

被注视的女子着浅黄百褶长裙,面容端庄,举止文静,听见众女的笑声,脸庞嫣红。

京城里倾慕太子殿下的贵女不少,却极少有人能如杜亭芳一般坚持,她幼时便有才名,十五岁及屏后上门求娶之人不计凡数,却在三年前的秋狩上对太子一见倾心,杜家家世不低,杜大人坳不过幼女,想着自家女儿入选东宫良娣的资格还是有的,便婉拒了不少世家子弟的求娶,等着三年一次的皇家大选。

“你这丫头,别笑亭芳了,再过半年皇家大选,不如本宫替你挑个好夫婿,免得你眼光甚高,愁白了齐老大人的头发。”韶华见杜亭芳脸色绯红,打趣着插过了话题。

齐月笙连忙摆手,嘟囔道:“公主殿下,我可不干,还是让爹爹愁白头发去吧。”

众女见齐月笙被捉弄,抿嘴轻笑,银铃一般的笑声传出锦帐,惹得对面的世家子弟不时观望。

“也不知道那任安乐究竟是何般女子,竟然敢在朝堂上口出狂言,公主殿下,听说前几日任安乐入了宫,您可曾见到?”安远侯府的小姐顺着公主的意,不动声色将焦点引到如今帝都风传最广的人身上。

半月来,晋南女土匪的传言比比皆是,陛下将其调入大理寺的圣旨还未下,任安乐身上到底背着三品武将官衔,她们不便邀请她参加帝都贵女宴会,只得向韶华公主打听。

此话一出,大半贵女伸长脖子朝公主看去,韶华见众女翘首以盼的好奇模样,笑道:“还能如何,最多不过就是个姑娘模样,难道上惯了疆场还会变成大丈夫不成!”

这便是觉得任安乐粗鲁成性,上不了台面了。

锦帐里的小姐何等聪明,一句揶揄话便明白任安乐没入了这位当朝得宠公主的眼,俱都不再谈及到她。

帐内贵女谈笑之际,一匹快马自围场远处奔来,凌厉气势掀起漫天尘土,骏马长鸣声引起两边大帐中人的注意,俱都抬眼朝来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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