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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53)

虽然他们不能出泰山,但皇室十年间赏下的东西可不少。

“我们不会再回来,自然全都要带上,心雨,替我换衣。”帝梓元眸色一冷,将笔搁在砚台上。

“是。”见帝梓元转身朝内室走去,心雨咬了咬唇,终是小心翼翼唤住了她:“小姐,陛下的圣旨中不止请您回京这一道旨意……”

帝梓元转头,欢喜的神色稍稍敛住,盯着心雨,蹙眉:“说。”

心雨咽了口口水,“小姐,陛下圣旨中言……您下山入京乃沐天恩,自今日起,您需得改名承恩,以奉皇室恩典。”

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半响不闻帝梓元之声,心雨忐忑抬首,见自家小姐脸上奇异的神色,不由一怔。

帝梓元垂眼,慢腾腾将腰间微散的锦带系好,声音似笑非笑,带着任何人都听得出来的如释重负。

“承恩,帝承恩,好名字,是个好名字。”帝梓元抬首,眼底素来的清冷淡雅一扫而光,泻出满溢的张扬锐气:“既是天子恩典,我承恩便是。心雨,自今日起,我名便为帝承恩。”

说完,一拂袖摆转身走进内室,心雨看得瞠目结舌。

帝梓元,太祖赐下的倾世之名,怎的小姐竟会如此的弃若敝屣,就如从来不愿为此名一般。

……

帝梓元,这个名字带来的荣耀曾被整个大靖的女子羡慕追逐,即使是在帝氏一族被淹没至历史尘埃的十年后,这个人的重回京城依然让朝堂和世族震动。

太祖传位遗旨中倾力赐予荣耀之人,叛国谋逆罪中仍得皇家庇佑的人,便是大靖王朝对帝梓元此人的解读。

只是同样未曾有人料得到,嘉宁帝迎回帝梓元的圣旨上,竟会将其改名‘承恩’。

承恩,承天家之恩,这不仅是嘉宁帝在提醒重回京城的帝家孤女,也是在提醒大靖朝臣世族,无论帝家当年如何荣宠,如今已是他韩家天下,他愿意赐下的,才是皇恩浩荡。

自此,世人口中,再无帝梓元,唯有得天家恩宠、有幸回京的帝承恩。

除去帝承恩重回京城的震撼,太子钦选太子妃的事实也让京城氏族磨刀霍霍,众氏族眼里,太子实则一待宰肥羊——储君之位稳坐,无正妻嫡子。谁家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役里拔得头筹,便是坐稳了将来的外戚之位。

虽太子一心属意帝梓元为太子妃,但大靖国君毕竟是嘉宁帝,逆贼之女为未来国母,即便有太祖留下的遗旨,也未必能成事实。

嘉宁帝下旨在太子寿宴后三月内择定太子妃人选,是以半个月后在东宫举办的宴席,引得满京城贵女趋之若鹜。

这场漩涡流言中,东宫稳如泰山,丝毫未因太子妃择定而显得隆重热闹,也未因帝梓元改名而显得焦躁愤慨,嘉宁帝像是极满意太子的稳妥,遂将江南遴选士官之责交于太子,月内东宫内政因此更加繁忙起来。

东宫房内,安宁寻到和幕僚商讨江南水灾安顿事宜的韩烨,在一旁守了半日,总算争了点时间和他好好说说话。

“皇兄,父皇下旨让洛银辉和赵琴莲同时入京,你猜他打得什么主意?”安宁摇晃着腿,把宫娥端进来的流云糕扔进嘴里,模糊不清问。

韩烨翻着属臣送来替选沐天府官员有关德行的折子,头也未抬,“你在西北呆了四年,历经的事也不少,父皇在想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

“疆场快意恩仇,看得顺眼就大口喝酒交朋友,看不顺眼就拔刀一见高下,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我宁愿呆在西北大营,也不愿意回这个心眼多的京城。你看看韶华,才十几岁便学的和那些宫妃一个模样,对面菩萨反面虎,瞧着都膈应人。”

韩烨皱眉,抬眼朝坐得吊儿郎当的安宁看去,“安宁,你是一国公主,不可妄议宫妃!”

“什么宫妃,那个怀着龙种的古昭仪和我差不多大,真想不通忠义侯府门庭也够贵了,为何还要将好好的女儿送进宫里来……”

“安宁!”韩烨忍无可忍,好脾性被磨光,终于呵斥这个无法无天的皇妹起来。

“放心,皇兄,也只在你面前我才会如此说。”安宁见韩烨面色难看,噗嗤一笑,屈身上前,“难得见你动怒,看来你挺关心我的,说实话,施诤言这个木头桩子在西北老是护着我,是不是皇兄你交代了的?”

韩烨没好气看了她一眼,“若不是让他护着你,凭你在疆场上不知死活的莽劲,孤连棺木都备不过来。”

安宁一怔,她没想到韩烨竟真的曾将她托付给施诤言,既为兄长的关心感动,心底不知为何也有些失望。她撇撇嘴,道:“父皇的心思也不难猜,洛老将军掌管祟南大营,当年帝家败落后的军队全在他手里,忠义侯的军权被剥夺,如今咱们大靖在兵权上能说得上话的便只有洛家和施家,东安侯乃是传了几百年的儒家世族,得天下士子敬重,我看你的太子妃不外乎就是这二人之中择其一了。”

韩烨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安宁,你知道,还有一人。”

安宁努力将糕点咽下,灌了口茶,劝道:“皇兄,如今不比当年,如果你的太子妃不是这二人中的任一人,太子位将会不稳。别忘了,九弟也到了适婚的年纪,父皇在未做定论前将两家贵女同时迎入京,想必已经做了打算。”选剩下的那个必然会是昭王妃。

见韩烨不语,安宁叹了口气,“皇兄,你太子位不稳,便护不了她。父皇将其赐名承恩,若你将来不能登上皇位,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帝梓元了。”

韩烨拿着奏章的手一顿,半响后放下,行到窗外,望向整个东宫。

黄昏下,巍峨的宫殿古朴厚重,院子里枫叶落了满地,深秋的萧瑟将东宫淹没。

“安宁,太祖和帝家家主戎马山河十年才有大靖,父皇经诸王混战才坐稳皇位,若我的江山需要外戚来支撑,这般的帝王,要来做什么。”

“至于梓元,这个名字从来不只是太祖赐下的荣耀,帝梓元这个名字属于她,融进她的骨血,就算是父皇也不能真正剥夺。安宁,你知道吗,我在等她回来,十年了,一直在等这一天。”

从始至终,韩烨都未回首,安宁坐在房内,望着青年立于窗前的单薄却坚韧的背影,眼眶涩然。她突然明白,她这个兄长为何会对一个十年不见的人如此执着,并不是帝梓元值得如此,而是帝家从消亡那一日开始,帝梓元同样融进了韩烨的骨血。

他对帝梓元,一如当年的太祖对帝盛天。

只是太过可惜,两人的命运竟是惊人的相似。

当年太祖和帝家家主隔着十年之期的相见恨晚,而如今的韩烨和帝梓元隔着帝家一百多条人命的血仇。

任安乐听到消息的时候,正蹲在院子里照料着她那几株稀罕的金焱花,苑琴见任安乐眼皮子都未抬,特意瞅了两眼又重复了一遍:“小姐,陛下下旨赐帝梓元改名承恩,现在外间百姓都在议论此事。”

“急什么,有些事他说了不算,你以为圣旨一出,便什么都管用了,让他们议论去吧,京城这地儿,还是热闹些好。”

苑琴见任安乐乐得偷闲,撇撇嘴道:“小姐,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苑实话,苑知道您真正的面容,等泰山上的那位入京,我怕她多半会猜出来。”

任安乐摆弄花苗的手顿住,起身,苑琴走上前替她将手上的土拭净。

“安乐寨里的老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你在苑之后入寨,你可知我为何对你坦白,却不对她说?”

“苑心思单纯,小姐怕她藏不住秘密?”苑琴猜道。

任安乐摇头,“苑是单纯,于行军打仗上却有奇才,往往能出人意料扭转乾坤,且在武功一途上的天分不下于我,若让她过早知晓这些事,以她的性子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那…若是苑见着了泰山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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