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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135)

作者: 故人温酒 阅读记录

穿好睡衣的沈懿懵懂地站在灯光下,深黑睫发上是清润的湿意。

沈清徽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此刻的自己,她对自己亲手带大的沈懿,生出原始的危险的欲/望,和爱与性有关的欲望。

小时候,沈清徽和家人去听黄梅戏《梁山伯与祝英台》,其中有一幕最是经典。

梁山伯唱道:“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祝英台应答:“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呀,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梁山伯又道:“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当时沈清徽只是听个热闹,并不解其中深意,如今才有了些许体会。

她从此不敢看沈懿。

怕做诸事无心,一心只想情/欲。

湘西之旅结束以后,沈清徽回到沈宅,在沈篁和夏花间的墓前,整整坐了一夜。

这些年,每当遇到难题时,她都会到母亲和妈妈墓前坐一坐,和她们说说话,她总能在这里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她说起她和沈懿的初识,这些年的相守。

伶仃娉婷的女人,靠坐在冰冷的墓碑上,语气恍惚温柔:“竹竹、妈妈,阿懿她爱我,她总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明白,可是那时候她才初中,我没办法对她做出任何的回应,我更怕自己的言行误导她,让她错把依赖当成好感。”

“我在等,等她确定她的喜欢,究竟是来自孺慕还是爱/欲?我也在等,等自己确定自己的心意,我到底爱不爱她?”

“我爱她。”沈清徽把下颌埋进叠在腿上的手臂里,透白的耳尖泛起红润,她眼睛湿润:“我爱阿懿。”

这么好的人,她怎么能不爱?

当她意识到自己对沈懿生出欲/念,渴望将她的一寸一尺彻底占有,困入身体里时,她知道她已经无法哄骗自己说:阿懿还小,这些事晚点再考虑。

她等不及了。

翌日天白,沈清徽得到一个心满意足的答案。

她旧病难愈,沈懿是续命的药,她只要沈懿,她只爱沈懿。

连日来的忧郁神伤,又感情受创,寒气入体,让沈懿彻底病倒了。

一间屋里,两个病人。

沈清徽执意不让沈懿搬去其他病房,非要亲自照顾她,其他人几次劝说无果,只好随她们两个冤家去了。

沈懿的烧反反复复,沈清徽守在她身边,听她在梦里哭着喊“清徽”,抱紧她的手不肯松开,比小时候更黏人。

沈清徽给她唱歌、讲故事,每天亲亲她、抱抱她,只求自己的宝宝不要那么难受。

沈懿是真得病迷糊了,什么矜持和顾虑都抛在一边,时不时缠挂在沈清徽怀里,挨上去亲,吻完还不忘舔一下沈清徽的唇,小猫似地呢喃:“我爱你。”

沈清徽被她弄得心都化开了,她把沈懿抱在腿上,一边温柔地亲吻沈懿眼角的泪痣,一边对她说了很多羞人的话。

有时候沈懿被她惹狠了,吐字不清地喊她“坏人”,沈清徽就更想欺负她,欺负到只会喊她“清徽”才好。

她坏,坏透了。

沈懿清醒后,她还能更坏。

这样不知日夜的缠绵了几天,沈懿的烧总算是退下了,她以为那几天发生的事都是自己做的梦,清醒后不太敢和沈清徽相处,独自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

沈清徽多少猜出原因,也不敢说委屈,毕竟最初是她造的孽。

隔了两天,她坚持要出院回家静养,姐姐们拗不过她,便打算送她回家,结果被沈清徽好言好语地劝住。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把一颗心系在复仇和她这儿,家都没回过几趟,她出院也意味着大家可以离院,她更希望姐姐们把送她的时间,全部花费在归家的途中。

沈清徽出院是在当天晚上,沈懿再无法面对她,也舍不得自己提前离开,只好跟她一起回家。

费舟桥暂代夏白焰的位置,开车送她们。

车内,沈清徽和沈懿分坐两边,两人同样地保持沉默。

她们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无声又磨人的比赛,没有输赢,没有胜负。

费舟桥几次试图开口打破这份诡异的寂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舟桥,把车停在这吧。”

车辆停在梧桐路的入口处,沈清徽打开门,下车前回头看了沈懿一眼。

沈懿如被她一个眼神勾了魂,跌跌撞撞地跟下去。

草木凋衰的季节,一切都是颓靡苍白,了无生趣的样子。

唯独这梧桐树的枝干上,还残留一点梧桐叶,有的浅绿,有的枯黄。

沈清徽离开时,满树的梧桐叶灿烂如燃烧中的太阳,现在她们归来,却已是物转人非再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