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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都给他们抛过手绢(2)

作者: 枝呦九 阅读记录

但同僚的儿子患了脑疾,他便借出了二两银子。

折夕岚一点也没有意外。

她爹是个好官,山塌了,他在最前面带着人搬石块,同僚的儿女要治病,他发了俸禄银子就借人。

天寒地冻,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一心一意走访云州各县,查缺补漏,三过家门而不入。

酷暑炎炎,他冒着大太阳和风沙去庄稼地里鼓励农桑,不眠不休的看农书,自掏腰包买农具,一家一户的送。

他委实是个好官。

但好官的“好”字,只对百姓是好。因性子不懂变通,他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上官,因对外施舍,家里越来越穷,算得上家徒四壁。

六年前,云州天旱,她爹没日没夜的赈灾,也是这般三月不曾归家。姐姐得了急病,送去医馆的时候没有银子,碰巧又遇上她爹得罪过的上官儿子逼着医官不准给她家赊账,就那么一会功夫,姐姐就没了。

她娘受不了这份磨难,没多久也去了。

她爹就生了她和姐姐两个女儿。本是一家四口,去了两个,剩下的一个经常不着家,只请了熟悉的徐婆婆来照顾她,家里冷冷清清。

后来经常帮着她家做事的邻居一家得瘟疫死了,留下一个三岁的小儿,她爹又把邻家小儿抱了回来当儿子养。

折夕岚这两三年一直带着弟弟住在云州城郊的小庄子里,吃得少,用得少,用钱更少。

折松年一月五两七钱俸禄,借出去二两,还剩下三两七钱,这能让她和弟弟用上很长一段时间。

三两七钱银子全部被折松年放在了折夕岚的手里。她没有问他怎么不给自己留点,都给了她,他自己吃什么等话,而是收了银子,只问:“我如何去京都?”

折松年连忙道:“陛下今年腊月大寿,云王家的世子爷要进京给陛下献寿礼敬孝,你便跟着一起去。”

折夕岚点头。她爹是云王的人,云王世子她是认识的。有熟人带着,又是皇亲国戚,想来一路上不会有事。

她又问:“什么时候走?”

折松年心虚低头:“大概七日后。”

他嗫喏解释:“是走得比较急,但跟着云王世子走,一路上没有危险,我就安心些。其他一应事物,我已经跟云王爷说好了,你只跟着去就好。”

想了???想又忐忑问,“七日后是从云州城出发,你这几日,便带着你弟弟回云州城里住?”

折夕岚就点头:“好。那我现在回去,还得收拾东西。”

折松年眼巴巴的看了她一眼,本想再叮嘱些什么,却见她神情镇定,即使突然听了这么个消息,但不惊不慌,在接受之后立刻有了万事皆能应变的模样,根本不需人去叮嘱,便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一迟疑,她已经走了。

他就继续眼巴巴看着,也不敢喊她停下,只等她背着弓箭的身影出门,拐弯,没了踪影,这才怔怔的长长叹气一声。

……

折夕岚冒着风沙又回了城郊的庄子里。从云州城里到城郊,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但她全身都积了泥沙,一进门,徐婆婆就叫喊起来:“快换件衣裳——怎么又穿那件破衣裳!”

折夕岚:“今日风沙大,脏了也不可惜。”

她家弟弟折伯苍咚咚咚跑过来,手里还拿着锅勺,欢喜的问:“阿姐,你给我买糖人了么?”

折夕岚放下牛角弓,把糖人给他,“吃吧。”

折伯苍高兴得蹦跶了一下。他今年六岁了,却依旧很喜欢吃糖。只不过糖人贵,两三月能吃一回便足够让他欢喜的。

折夕岚散了头发,将头垂下,双手在头发上拍,泥沙慢慢的掉下来。

她一边拍泥沙一边道:“你跟徐婆婆说,让她替我们去收拾东西,咱们要去京都了。”

京都!

折伯苍惊讶,“为什么?”

折夕岚也觉得突然,但是于她而言,接受去京都这个事情之后,便觉得去京都算不得一件坏事。许许多多原因,让她并不喜欢这个土生土长的云州城,能离开这里挺好的。

她大概把阿爹要升官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安慰他,“京都有很多糖人吃。”

折伯苍有些慌张,他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云州城。京都啊,只有在书里才写过。

好远的。

他紧握着糖人,紧紧挨着阿姐,“那我们去了,以后就不回来了吗?”

折夕岚拍头发的手顿了顿,然后摇头,“不知道啊,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但肯定要回来一次的,要是能活得比现在好,就回来给阿娘阿姐还有你爹娘迁坟。”

她笑起来,“你别怕,有阿姐在呢。”

折伯苍还是惶恐,倒是徐婆婆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感慨连连。

一会说她和折伯苍运道好,能去京都享福,那可是遍地黄金,喝的水都是天上玉帝老爷喝剩下的,实在是有福气。一会又哭,好歹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委实舍不得。但她在云州有家,也不能跟着去。

最后去收拾箱笼,一样一样给他们归拢物件。

“都要去京都了,锅碗瓢盆肯定有,这些就不收拾了,留给你爹吧。”

“书倒是多,我收在这两个箱子里,重得很,抬的时候要小心。”

折夕岚哎了一声,自己去屋子里间叠衣裳。若是去京都,打补丁的便不能要了,这些年表姨母送来了不少的好布料,有些拿去卖了补贴家用,有些还留着,正好可以做几件衣裳。

徐婆婆是个好心人,收拾东西到一半,又着急忙慌的来问,“除了你表姨母家,你爹可还写信给过傅家?傅大人不是做了大官么?要是他家帮一把,说不得你能好过些。”

折夕岚摇摇头,笑着道:“未曾写过信去。”

她爹没说,就是不曾托付。

不过徐婆婆这般一说,折夕岚倒是想起了傅家。大概三年前,她正好十二岁,有媒婆开始给她说亲,当阿爹来问她对夫婿有什么念想时,她有些不知所措。

阿娘和阿姐早死了,她不知所措也没有人可以询问,便低头说不急。

她爹就拒绝了媒婆,又急匆匆走了。

折夕岚彼时茫然的发现自己得面临将来嫁人的问题。

她坐在冷冷清清的屋子里想了很久,觉得第一不能找她爹那样的。

再看看空空四壁的家,便还不愿意找个穷的,苦的。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持心不正,心思不纯,应当是想要高嫁的,不但高嫁门第,她还想嫁个好夫婿。

如此,她发现自己心思长歪了。但又认为这是人之常情,并不觉得如何羞愧,且她这般的性子,一旦想好了,便会去做。

她就给傅家的儿子傅履抛了条手绢。

傅家跟她家比邻而居,她跟傅履自小一块长大,算是知根知底,青梅竹马。傅家阿叔官至云州督查,比她爹官大,会钻营,女儿进宫做了妃嫔,听说很是受宠,若是嫁过去,将来应当不愁吃穿。

她仔细想过了,傅履性子弱,很好拿捏,她从小为他打过架,揍过那些欺负他的同窗,他便一直很听她的话,从学堂回来,也会为她买些吃食。两人若是结为夫妻,想来也能和和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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